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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很好。”亓珃轻嗽了一声,淡淡道,“玉臣,你先出去。”
听到亓珃说话,戚玉臣稍稍安了心。但那口气,怎地如此生疏冷淡?看了一眼苏允,应是与这个人有关吧。
“是,君上。”面上却仍是温婉的微笑,戚玉臣恭谨答道,“车辇已在岸边备好,玉臣先上岸候驾了。”
连芳和柳严霜等随行侍从仍旧留在御舟之上。当苏允抱着亓珃走出来时,所有人都垂头。这是连大总管的告诫,有些事不可看,有些话不能说。
等苏允登了岸,连芳便吩咐开船回宫。回头望了一眼岸边侍立的那些青衣小太监们,柳严霜忍不住仍是不放心的问:“连公公,真的不需要留些人护卫君驾吗?”
“柳将军多虑了。”连芳不由笑起来,“君上到了这里,有戚总管照顾,就是太后也是放一百个心的。”
倘若戚玉臣听见连芳的这句考语必要谦逊一番,但此刻他自己却并不放心。
君上的气色很差。虽然刻意的埋入苏允的怀中,但那憔悴苍白的面容任是远瞧着都触目惊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戚玉臣不动声色的打量苏允。
此人果然生得好面貌,目朗眉清,眸含远黛,清卓俊逸,更难得的是举止沉雅,无论动静都安闲适然,天生一股忘俗去尘之气在他周身袅绕浮动,确实是那种能让人一见倾心的男子。
“苏大人这边请。”
故意的靠近几步,当作是引路模样,戚玉臣走在苏允身侧着意细细揣摩。
跟君上的病容相比,苏允也好不到哪里去。神情间极疲惫似的,本来十分清俊的容颜也已憔悴瘦削不堪。
这两个人之间显然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呢?
戚玉臣沉眉思忖,再抬眼时,那两辆御辇已在眼前。不由一笑,“看来只需一辆即可。苏大人,请。”亲手打起车帘,戚玉臣向苏允躬身。
苏允未置一词,略顿了下,才低头抱着亓珃上了车。
竟是这般不情不愿的模样。
戚玉臣微感诧异。
这位苏大人,很有些不一般呢。
41. 恨不起来
当车帘垂下时,轿里的光线便黯淡下来。
黄昏时分,山中归鸟啼鸣,林间树影斑驳,一派清幽深远。
亓珃轻轻咳了一声,嘴角便有血丝渗出来。
苏允眉峰微蹙。明明已服下药丸,怎么还发作得如此厉害?应是之前太任性之故。
取出袖中一方雪白的宫帕为他擦拭唇角,他的动作不由自主的放得很轻很缓。怀里的人瘦削而纤弱,他担心只要稍微用力,这幅脆弱的骨架便会如被秋寒风干的枯叶似被捏得粉碎。
一只凉冰冰的手捉住了苏允拭唇的手腕。亓珃还在咳嗽,眼里却都是笑意。纤纤的眉,弯弯的眼,他这样带了几分狡黠得意,天真又魅惑的笑靥并非第一次见,但次次都能触动心弦。
苏允别过目光,漠声道:“不要乱动。”
依旧冷漠的语声,但这样关怀的话语之前何曾想过会拥有?
亓珃只觉有种融融暖意遍身流淌,虚弱与痛楚都变得飘渺不真实了。
是幸福的感觉吗?
自从扑进苏允的怀里,他就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梦境。而此刻,多么熟悉的情景。还记得去苏府的路上,他们也是这么同车而行。那时候的苏允冷冷坐在窗畔,任他呕血昏迷无动于衷。
现在呢?他拥着他,为他擦拭血痕,努力稳住身形抵抗车行的颠簸,小心的保护着他的伤口。
不想去思考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不想去深究他为什么没有走。不想,不想,什么都不想,只要这样就好。
如果是梦,不要醒。
如果是假的,不要拆穿。
就算自欺欺人又怎样?不管,不管,全不管。只要他在身边,就好。
丹宫建在长乐山的半山腰上。与一般的离宫不同,通向丹宫的山路不是整齐白石铺就的大道,而只是一条羊肠小路。似乎在建宫之前普通的百姓便是用它登山,没做任何改动和修葺,崎岖坑洼,并不易行。
无论如何小心,车行引起的身子震动在所难免。每晃一下,亓珃便要忍不住的咳嗽。每一声咳都带血,苏允手里的绢帕已慢慢浸成了艳红的颜色,湿透了。
心里一抽一抽的钝痛。他知道他很疼,但咬着牙不呻吟,被痛楚折磨而惨白汗透的面孔更叫人心疼。
怎么会心疼起他来了?苏允问自己。
此时此刻,明知道他是他的仇人,却恨不起来。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很像个任性不懂事的孩子。
在船上,他看到他哭,背对着自己泪流满面,却倔强的叫他走。
那时候,他的心就开始疼。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苏允知道无论是谁处在自己的位置,都会如此。
他是暴戾嗜杀的王,也是年不满二十的少年。他恨他,不齿他的行径,但现在却在为他心疼。
恨不起来,当你面对这样一个孩子。
他为你流泪,为你笑。为你做一切他能做到的事。
感动吗?报恩吗?
苏允已分不清到底对这个人抱着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他真的只是个恣意妄为的孩子,多好。他会原谅他犯下的错,不计较任何曾经受过的伤害。
可惜,他不是。
小妹的船已驶出长乐山,在泸县接上父母,不日便可启航出境。到时候,便真的无后顾之忧了。
苏允在心中长叹。
心愿已了。
至于自己,杀人偿命,更何况刺杀的这个人是国主。
在青儿过世的那日,死亡对于他来说便不再遥远。
偿命也很好吧。
至少,九泉下,能与一生挚爱的人儿重逢了。
——青儿,如果还未饮下孟婆汤,如果还能感应我的思念与痛苦,那么,请等我。
42. 丹宫
新制的药丸中加了催眠的成分,并非故意,因睡眠确实有利于恢复元气,像亓珃这样在生死边缘勉强延命,要拖得更长久些,最好的方法便是让他处于消耗最少的假死状态。
车行辘辘,时间流逝。车厢内渐渐安静,亓珃终于不再咳嗽,紧紧抓牢自己的手腕也缓缓松软下来,垂到了身侧。
他睡着了。
呼吸轻浅的陷入了一个沉梦。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唇边挂着孩童般无邪的笑容。
苏允默然的呼出一口气来。
终于,睡着了。
不用再与那双幽亮的眸子对视,让他顿感轻松。他是真的觉得累,从身到心,无一处不是累到极处。
林间小路尽头,是一座庙宇,名唤丹枫寺。寺占地百亩,内有数座石塔、无数宝殿经阁,规模宏大,建筑辉煌,曾经是亓都首屈一指的礼佛之地,日日香火鼎盛,引无数善男信女登山朝拜。
苏允依稀忆起自己中举那年也曾来此地游览过,只因不喜佛门清静地被世俗香烟问卜所扰,此后便没再问津。倒是记得这佛寺之后有做小竹楼,楼上一个小小酒馆,沽的时酿春颇甘醇清冽。
自后山入寺的游人并不多,因此小酒馆的生意也不算太好。店主人却是个清雅的俗人,每日卖酒喝酒,与来客闲话聊侃,日子过得写意知足,很有些魏晋隐士的风度。
苏允喜静,登山赏枫也多为一人,且好走少人偏僻的林间幽径,于是便成了这小酒馆的常客。
那店主似乎是姓尹的吧?苏允记得自己饮酒时,那位尹老伯也不多语,笑看他一眼,就捧上两个大酒坛子。家训严苛,苏允善酒却不敢多喝,唯独到了这里,大概是山林竹风太逍遥诱人,拘谨自持如他,也要放浪形骸,畅怀豪饮。
那酒馆和尹老伯应该早就搬了家吧?自从长乐山被辟为御用礼佛之地,普通的百姓和官员便不能踏足这里了。苏允自然知道,如今的丹枫寺之后,便是那座朝野内外无人不知底细的神秘丹宫。
把一座男宠后宫建在庄严肃穆的庙堂之后,这样匪夷所思的大胆妄为举动,也只有亓珃做得出来。
苏允垂首看着怀里抱着的少年,睡容如此安静恬谧,眉目清秀娟好,真正的一副乖巧和顺的天真容颜。
越来越不懂,这个人。
越来越迷惑,所经历的事。
苏允只觉得累,什么都不愿再去想的累。
“到了。”车轮缓缓停定,戚玉臣的声音在帘外响起。“君上,苏大人,请落车。”
自昏暗的车厢中出来,外面夕阳将尽,天色也已十分黯淡。入眼却是一片光亮,那是两溜一人来高的琉璃宫灯,沿着一条宽阔玉阶直铺到脚下。苏允抬首,有一瞬的恍惚。所谓天上宫阙,琼楼玉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