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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她们来时,马车里是安静的,回程时,这马车里竟比来时还安静。
长乐盘着的双腿中间放着一个竹蔑编成的花筐,有脸盆大小,里面装得都是她们要离开时,长乐让留夏带人从桃林边帮她拾落地上的桃花瓣聚成的。
她此时正不厌其烦地玩着捧起桃花瓣、松开桃花瓣的游戏,看它们自然飘落回那竹蔑编的花筐里,嘴角眉梢连带眼里,都是欢愉的笑意,仿佛那堆桃花瓣里能看到李荣享的面容似的。
在她对面坐着的她娘,神色却是怏怏落落的。
长乐不是没注意到她娘萧华长公主从寒寺出来坐到车里时,那微红的眼眶、有些散乱的鬓发和略显松垮的衣衫。
可是,她注意到又能怎么样?她娘那心思,是隐密到连她都不能问之一句的,又何来安慰抚劝呢。
情这个东西,是世间最不分贵贱,也最没处说理的,一旦得了,便是各人的情各人的消受了。
李荣享回到惊鸿馆的柳亭时,已是傍晚。
他刚进得室内,整个人就如失了全身力气般栽倒在软榻上,一口殷红的血从嘴里喷了出来,雪白的缎面褥子立时布满朵朵绽开如红梅的花。
晚他一步进来的墨染见状,大惊失色,顾不得什么连忙跑了过去,一把扶住李荣享,“先生,你这是怎么了?一夜一天没见到你,你去哪里了?先生……”
寻问间,他又闻得李荣享身上一股子桃花芳香,顿时又恼又骇道:“先生不知自己的身体吗?怎敢去桃林中……”
“药,去拿药,”李荣享抬手指着软榻头里摆着的藤制小箱,那里他常备着特制的药。他的身体他还不知道吗?断是不敢离开那药的。
墨染也是知道李荣享常用的药,顺着李荣享指着的位置,手脚极快地拿出药丸,喂到李荣享嘴边,帮他服下。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去看了场电影,回来晚了,明天修,明天回留言,谢谢花卷儿和11的地雷呢,抱抱,好开心!
☆、第41章 病由
夜及深处,月淡星疏,柳亭暖阁里,四月天中仍点着厚重精美的铜制炭炉,用带有安神清脑之药物熏出的木炭,燃在炉中无声无息,散出淡淡的药炭香来,却很快被铜制炭炉上面熬着的药锅喷出的浓重药味盖过了。
“先生,不是墨染说您,您什么样的身体您自己还不知道吗?偏要逞什么能跑去桃花林里会友?是什么样的友值得您不顾身体这样的会来?便是有那个什么‘乌乾金’可做趋避之用,先生也应知道那管不了您根本之痛啊?先生,您真是越来越任性了,这样不好!”
里间,躺在软榻上的李荣享持续装死中,不发一言,却还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左侧太阳穴。
他这是作了什么孽,他本就头疼,又有墨染的碎碎念,这滋味简直酸爽到没法说。
李荣享知道墨染心里不舒服,无论墨染怎么问,李荣享都没告诉他这一天一夜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那样的话、那样的人,他……他自是珍藏在心底,怎可与人说出。
墨染便觉得李荣享是不‘爱’他了,明明之前什么事都与他说,连那些极隐密的事都与他说,从不避讳他的,说完还听他的分析,他分析不对的时候,还指出他的毛病、教导于他。
现在可好,出去会个不知是什么样的人,伤及平日千珍万贵的身子不说,他问是谁,又不与他来说了,他家主人这么任性,他该怎么办,在线等,特别急!
更酸爽的还在后头,墨染端来一碗熬好滤过的药汁,走到李荣享的榻前,“先生,趁热把药喝了,一会儿凉了,不只是苦了,还会有腥味的。”
墨染还未走近,五感敏觉的李荣享就已经闻到那股子味道了,他皱着眉,把头扭向了里侧。
这是不想喝的节奏。
墨染哪里肯惯李荣享这脾气,他心里还有一股气呢。
墨染说完,李荣享眼都懒得睁,好一会儿才淡淡回道:“不喝药也不打紧的。”总归不是病,喝多少药又有什么用,就如那‘乌乾金’一般,都不治本。
“那怎么能行?”墨染坐到榻前,把药碗放到榻旁的立桌上,毫不留情地把李荣享的脸板正过来,“先生,你吐了那么一大口血,必须吃药补回来。”让你不告诉我,还想躲药吃,遂了你的心愿才怪。
李荣享轻轻叹气,闭着的眼睛缓缓睁看,看了看墨染,墨染鼓着嘴像只气饱的青蛙,也瞪眼睛看他呢。
李荣享无奈,这必竟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受其父母所托,定要培养他成材的,如今也有十六、七岁了,还是孩子一般,不说对他执父子之礼,还恩将仇报,真是……他都没法说了。
墨染哪管他说不说,见着他正过脸、睁开眼、张开嘴,拿起药碗毫不留情,也不管李荣享何等神色,一股脑给李荣享灌了下去,灌完还不给吃蜜饯糖果。
李荣享想说他也说不出来了,一碗药下去,早已苦得说不出话来。
墨染翘了翘唇,“先生你不说,墨染也猜得到,终归不是会男人就是了,”他家主子身份特殊,他自是清楚,连云王爷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为了会别人去什么桃花林。
这么一推测,他的眼前一亮,“先生,你去偷见的该不会是长乐郡主……噢,不,现在是骄阳公主,”
一定是了,前天晚上骄阳公主那个侍女叫什么夏来的,不是还给他家先生送的东西了吗?似乎还与他家先生说了什么口信,他被他家先生撵到了室外,没太听清楚。
还真被他猜到了,李荣享觉得不只是嘴里苦了,浑身都不自在了,他就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这和他高深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事风格,真是好不相附啊。
好在李荣享现在被药苦得一张俊脸都皱在一起,墨染没发现什么,只自顾自地继续说:“若真是骄阳公主,主子这口血吐得倒也是值得!”
“噢?你以为值得?”李荣享好奇墨染心中想法,他还以为墨染会反对呢,墨染是这世间少数了解他到底是何身份又背负何种使命的人,他原该不适合七情六欲这种太过‘美好’的东西的。
“当然值得,骄阳公主姿容绝美,出身高贵,性情看起来醇厚淑慎,实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的标配贤妻,”别看墨染年纪,分析起这种事情来,还是有些门道。
这惊鸿馆里,每天都演绎着各种各样惊天动地的‘爱情’,哪一桩单调出来,都够墨染这个年龄段的少年,好一番琢磨的。
“就有一点不好,”墨染转而忧心道:“她娘萧华长公主太凶悍了,做她的儿子勉强凑合,若是女婿,简直是倒了大霉。”
李荣享听到墨染这番论调,忍不住笑了起来,因着笑的动作有些大了,竟涉牵到了肺脏,又是好一顿地咳嗽。
墨染连忙扶起他,又拍后背又是抚前胸,好一会儿李荣享才能缓慢地喘均气息来。
墨染心疼地眼圈微红,“主上真是太过薄情了,明明先生一万个忠心,身子骨也是因为主上才连番受伤落得虚寒之症,那蛊虫早该与先生取了出来……”
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御下,实在是难堪为‘主上’,自家先生同样要控制手下,却从来没有这般残忍过。
“休得胡说!”李荣享抚着胸口,艰难地吁气,却还是厉声打断了墨染为他的抱怨,“主上也是你能议论的,为师如何教你的,你一会儿自去书房罚过。”
怕再惹李荣享生气,墨染不情愿地闭了嘴,罚过就罚过,不就是抄写五百遍《忠君策》吗?哼,看自己抄书时,谁来照顾他。
知道墨染心中不服,李荣享耐心说道:“祸从口出,你永远记住做咱们这种暗事的人,绝不能说主上一个不字,否则,心里有了怨,做事难免带怨,早早晚晚,会栽进去的。”他在这方面是吃过亏的,他不想他一手养大的孩子重蹈他的覆辙。
“是,先生,是墨染错了,”墨染主动承认错误的态度,李荣享还是欣慰的,但随后他就听到墨染说:“先生要早早娶了骄阳公主才是,便不必再受这盅虫噬啃之罪了,还有啊,免得再拖下去,人家青春妙龄,身后追求者众多,被人抢了先就不好了,而先生您的岁数都好做人家的爹了,先生,您是长人家一轮还是一倍来的?”
气得李荣享,又差点吐出一口血来,几乎立刻决定要罚墨染抄一千遍《忠君策》和一千遍《敬师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家是亲妈呢,宠文啊宠文,谢谢小火龙天天的地雷一枚,今天晚上抱着睡了。
☆、第42章 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