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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禹听了也不再搭这话茬,半晌道:“说起祛暑的冰块,我倒想起件事。那一年暑天我在西京街上,看有商贩推着冬日里藏得的冰块上街贩卖。那时节暑热难当,行人在一旁皆争抢着要买冰,商贩见有行市,便强要提价。众人嫌贵都踌躇不前,结果吆喝了半日也无人买,那冰块是眼瞧着就都化成水了。”
尉迟远听他说着,略扬了扬眉道:“这事确是有些意味。”
裴禹漫声道:“我只是忆起这事,随口说说。不过世间诸事也大抵如此,贪心无厌总是有隐患,万事都难得在恰好二字。”
正闲谈间,外间有人报道:“斥候有军情报!”
两人正了神色,尉迟远道:“进来。”
那斥候小头目进来将当日所见东燕军骑兵洛河里饮马洗澡的情形一一报了,两人听了皆觉纳罕。尉迟远挥手遣了那斥候出去,转而向裴禹道:“高元安到底是走不走?”
裴禹摩挲着唇上黑须,神色凝然。
尉迟远嘘气道:“前两日听得高元安军中下令,说不解洛城之围便不退兵,谁言班师便斩谁脑袋。监军说他是故作姿态,我也这般想。可又看了这两日,高元安的兵一丝没动,如今赵慎又在河边饮马洗漱起来,看样子像是要常驻,这确是怎么回事。”
裴禹沉吟半晌道:“我原本想若高元安一家撤军,赵慎与他必起嫌隙,我们只待他们自乱阵脚。可眼下这情势……”他微微摇头道,“说起来这存亡关头人心难测……可如今我竟也看不透高、赵这两家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尉迟远道:“这一日赵慎军马休整,料无戒备,不妨引一队人马过去捅他一下,即是出击,也做试探。”
裴禹道:“也好,两厢谁也不动,这事便总在僵持。便遣一队做先锋,命全军亦都准备,一时有动静,便拔营向东。”
到了午后,有斥候来报说先锋的骑军向河岸去,东燕军洗澡骑兵一个个便赤着上身跳上战马一径撤了,再往前只见岸边林中似有尘土扬起,恐是诱敌埋伏便不敢再追;一时又报说,西燕军步军侧翼可见敌军移动,可待到列上阵势,又不见敌军踪影。如是之事,来来回回不止。尉迟远终于止不住焦躁起来骂娘,裴禹双眉亦是皱紧。
双军对阵,最烦恼这虚虚实实来回反复,不定一个疏忽便被钻去空子。到了酉时三刻,又有斥候报,见高元安所部方向起了炊烟,尉迟远听了,恨然道:“倒是辛苦他们今天一通忙,此时才要吃饭。”裴禹听了,倒是一动,急道:“再去探,靠得近些无妨,去与我看清楚,倒是真有人还是空场地!”
尉迟远也似突然悟到:“高元安要跑!这是反其道,学孙膑的增兵减灶呢。”说罢唤进传令官道,“令全军准备,一有确实消息,便起兵追击。”
却说众人皆紧起忙活,一时有斥候回来报:“将军料事如神,东燕军营中看着像是都在收拾行装,准备撤哩。”尉迟远心中一喜,正要传令,脑筋一转,突然想到一事,又忙问:“高元安营中如是,可赵慎那边呢?可有消息?”
斥候道:“从午后撤进树林,到如今再没见了。”
尉迟远与裴禹听了,俱不由皱眉。裴禹道:“那千余人马,怎么就没了?”
斥候回道:“可确是再未见。”
尉迟远看着裴禹道:“监军看……”
裴禹思量片刻道:“高元安这边战机稍纵即逝,叫他白跑了,我终难甘心。”
尉迟远也是这样想法,连连点头称是。当下整齐队伍,遣了骑军为先头前队,直向东燕营盘方向而去。到了地方,只见营地里尚有二三百军兵,地面上横扔着些东东西西。那些军兵远远见着有敌军来,顿时乱哄起来,都是边喊边向西逃窜。那东燕军脚程亦快,一时行的远了,
西燕军将领自是忙催促手下骑兵快行追赶,跟随的步军便渐渐被甩在后头。
正在此时,突见前面一片坡地,眼前路上横放着碗口粗细的树干枝杈,那东燕军是步军,各自几步跨过去便隐入前方不见。西燕军领军将官正勒马踟蹰要不要搬开路障,突见一阵烟尘起,那坡后面闪出一列骑军。西燕将官眼前亮光一闪,还未看清状况,只觉一阵冷风直冲向面门。电光火石之间一只长箭透盔而过直钉在额头,尸身晃了几晃栽下马去。
领头的将官骤然便丧了命,西燕军众一时震惊哗然,更没有了指挥之人。见对方似立时就要从坡上冲杀下来,一时混乱,纷纷调转马头便向回跑。跑了一刻,遇上后面跟来的步军。这步军也不知前方出了什么事,两下里乱作一团,只听着骑军叫嚷说“前方中了埋伏,敌军追上来了”,也都不敢向前。
这正乱着,背后有人高声呼喝:“都不许乱,收紧阵型!”
众人回头看,原来喊话的是护军将军闵彧。西燕军先前阵脚混乱,多半是因为骑军失了首领。士兵们慌乱劲过去,此刻见又有了主事的人,便又都稳当下来。闵彧道:“骑军谁是头领,近前答话。”
有个小头领模样的闻声提马过来。闵彧简短问了两句方才情形,不由斥道:“平日是谁操练你们,逢乱便这样惊慌,”转而高声道,“谁再阵前自乱阵脚,仓皇呼喝,都按动摇军心论处。听我号令,列阵!”他原本是随着中军在后,裴禹却突然叫他去前方。谁知刚到,正遇着这一桩事,可是赶得凑巧。他听说设伏的是骑军,领头的又使弓箭,立时就猜出七八,不由涌起争强好胜的心思,自语笑道:“来得正好!”
他四下将地形略略一扫,见此处地势平缓,敌军骑兵来了,自己不好迎敌,于是道:“向后撤半里地,步军寻土丘后埋伏,骑军跟我来。”
当下引军整队后撤,布置停当又等了半晌,算这路程骑兵早该到了。正有些纳闷,前方便来了一队人马。闵彧遥遥看去,只见马队来的并不急,人数亦只有数十。领头的骑着匹白马,手中持弓,面上轮廓棱角分明,浓眉似蹙;身旁一员将官,豹眼虬髯,持长槊在手。闵彧眯眼看定了,突然开口高声道:“赵将军如此轻骑信马而来,是将我西燕军这样看得轻么?”
对面那青年将官一手微微一抬,身后骑军皆驻步止在当下,另一手却一抖马缰,那白马踢踏几步向前,待行的只有一箭之地才停住,冷眼看了闵彧道:“原来是你。”
闵彧在马上拱手道:“在下闵彧,无名小卒,承蒙赵将军还记得。”
赵慎道:“这阵前还时时笑得出来的,除了尊驾,我是没见过别人。”
闵彧笑答道:“不才生了一张笑面,心里却不敢混闹过去。”
赵慎打量他身后人马,心中暗自盘算。其实高元安拔营撤军是真,他不过是断后掩护,做这设伏反扑的样子。这时候,他在此周旋,把敌军直引到高元安营盘附近,大队好金蝉脱壳向渡口赶。魏权安排的船已在候着,东燕军登满一船便开走一船。他将大部骑兵已交给杜融留在渡口稍西面,一边警戒,一边等待登船,自己这里实则只带着百余骑军。高元安恐戏做的不真,又给他二百步军,直要摆成洛城骑军在前,许都步军在后,诱敌开动意图决战的架势。只是这事可唬人一时,总要穿帮,不过是尽力拖延,争得主力撤退的时间。此时眼见与西燕先锋照了面,不知其后队多久要到,心中千算万计,只有一个“拖”字。
心中打定主意,兀自又兜着马原地转了一圈,方开口道:“我与高将军要寻尉迟远去,你这点人马,何必挡路寻不自在,不如闪开罢。”
闵彧察言观色,隐隐觉得怪异,却说不出原委,只当是赵慎激他,便道:“若是将军连我这关都过不去,也不必去找我们主将了。”
赵慎道:“我好言劝你,你见我这人少,后队却是转眼就到,那时节你想走也走不成了。”
闵彧笑道:“你说转眼就到,我却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赵慎听这话头,怕他已有怀疑,灵机一动,高声冷笑道:“没见着?你回头看你队后是什么?”
这清越话音顺风,传的西燕军众个个都听见,不由都扭头回看,赵慎见闵彧一个愣神,瞄也不瞄抬手便发了一箭。
他这一招从前屡试不爽,此刻心想只待闵彧落马,他便率军将这队人马冲散。谁知只见箭矢堪堪就要到了,闵彧却突然向侧后仰面闪躲,这一箭倒射在后头一个军兵喉上。
闵彧方才虽被赵慎唬了一下,实则也留心加了防范。待到余光见着赵慎放箭,急忙奋力一避,可面上还是被箭羽捎上一点,划了一道浅口。他心中大为恼怒,瞥见身后军兵倒地,周围人一脸惊惧,厉声喝道:“稳住阵脚,擅动者死!”
西燕军士见他神色虽厉,却端然镇定,白玉面上一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