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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请他帮忙,最好是两个人全都当选,谁的票有富余,可以让给谁一张两张的。如此办理,于咱们这一面有益无损,因为知道他的票是能超过当选数的为什么不拉拢他呢?唐仁却不以为然,说:“凭苏子眉哪配当选,别听他瞎吹啦!他不过借此为由想敲我们几顿吃,偏不请他!倒看他怎样当选,倒看他有什么法子能够打消我们的议员。”这几句话,正说到王者基的心坎上。因为他也在恨苏子眉,并且认定了子眉决然不会当选。哪知到了投票这一天,竟自出他意料之外,王者基的二十五张票,倒是全投进去了,但是总起全数来算,非二十七张票不能当选。苏子眉不多不少恰恰足了二十七张,王者基却缺少两张。当时在投票场上,这种情形已经同公开差不多了。王者基急得在场上乱蹦乱跳,拉着唐仁抱怨道:“那不是你?应许找你的学生,一准投我,如今在哪儿呢?”唐仁的脾气,向来是有不是不许人说的,他如何受得了王者基的责备,当时拉着王者基的手,说:“你同我来,我准有两张票给你。”王者基直着眼睛,便要随他同去,却被唐智用手一挡,说:“您二位先慢点走,眼前距投票的法定钟点,只剩两小时了,要准能手到拿来,固然是误不了,倘然要得费话,可千万别去。这正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哥哥您要没有十分把握,将来担得起这个不是吗?”在唐智这原是一种好意,哪知反把唐仁招翻了,立刻拿出老大哥的身份来瞪眼喊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把握?你敢说这样话,便是目无长兄,论理应当拉你到祖宗坟前打你一百戒尺,才足以伸家法。只可惜这参议院中没有祖坟,便宜了你这无父无兄的败类。等将来选举过了,再同你算账!”说罢拉着王者基,仍然向外飞跑。把唐智气得白瞪着眼,只是跺脚,唐义说:“你先在这里候着,我随他们走一趟,到了不可赳赳开交时,也好有个下台的阶儿。”说罢便也如飞地随在二人后边,出了参议院,跳上车子,直拉到前门外粮食店万顺店里。
原来万顺店里,住着两三个初选当选人,这三个人中,倒有两个是唐仁的学生,一个叫张大镛,一个叫赵智雄。在十几岁的时候,全从唐仁念过书,后来出考进学,却不在唐仁手中,不过有一种业师的名义罢了。他两人卖票的目的,倒是注重在王者基身上,并且暗中有人向他传过消息,说:“王者基票不足数,你们的票,千万不必急卖,等到投票那天,自然有人寻到你们上来,那时候你要多少,他得给你多少,一定能够利市三倍。”两人心里有底,因此迟迟不卖,并且把这个消息又转告他一个朋友,名叫葛长春的,此人也是待价而沽的一个初选当选人,所以听了张、赵两人的话,也取一致步调。按住了自己的票,不肯贱价出售,结果却真被他等上了。当唐仁同王者基走进他们的住室之时,张大镛满面赔笑地迎出来,朝着唐仁作了一个九十度折角的大揖,又柔和又响亮地招呼了一声:“老师!”紧跟着赵智雄也这样如法办理。在唐仁见了这种情形心里非常高兴,便毫不客气地向二人说:“你两个的票,到现在还不曾投,一定是因为上次我来访你们不曾遇着,你们没听见我的吩咐,不敢胡乱投,如今可有了机会了。你们就投我的亲戚王者基的好啦!将来他做了议员,与你们脸上也有光彩。”张大镛心里说:他真会说风凉话儿,我们放着大洋钱不要,要光彩做什么?也罢,先拿这老古董开一开心。随满脸做出极郑重而又愁苦的样子来,说:“老师的吩咐,我们只有遵命。不过学生们尚有一种下情,不能不向老师告禀。当日初选之时,我们本没有一点希望,所有的票完全是用洋钱买来的,我们两个人,另外还有一位朋友,我们三人合伙,一共花了一千三百块钱,全是出五分息借来的。本想能卖出这个数目来,虽不赚钱,仍可保本。万没想到,张罗了这许多日子,人家买三张票,只肯出到七百块钱,比我们的原本还差着一半呢!我们始终不肯卖,哪知挨到现在更没有一点指望了。我们的宗旨是宁肯将票牺牲了,也决然不肯亏本。今日已经到了山尽水穷,我们三个人正商量着上褡裢吊呢!也省得活着受罪,叫债主儿逼得无路可投。偏巧命不该绝,有老师出来做救星,既是您的亲戚,还有什么说的,我们对于老师,难道还一定要一千三百块钱的原本吗?这样吧,请你令亲只拿一千块钱来,那三百作为我们奉送,这一千自当算是救我们的性命,凭王大田先生,堂堂大翰林,现任京官,拿一千块钱,不过如同花几个铜子,却救了三条活命,也不算不值。就请老师替美言一句吧!”张大镛说到这里,又深深请了一个安。赵智雄也哭丧着脸,说:“难得老师当初是最喜爱我们的,如今眼看学生要自杀,我想他老人家心里一定比我们还难过,这一千块钱,一定能办到的。只是便宜了咱那朋友,他当然也感恩不尽。”这两人一唱一和地说完了这一套,把唐仁木在地上,直着两眼,一句话也答不出。迟疑了片刻,忽然说道:“今有赤子匍匐将入于井,将从井而救之欤?抑坐视而不管欤?吁嗟乎!吾未如之何也已矣!”念完了这几句四书,又朝着王者基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君欲发政施仁,今其时矣!”王者基等了这半天,目睹交涉情形,心中又着急,又生气。急的是投票钟点,转眼已经过时,还没有一点结果;气的是张、赵两人,故意设这种圈套,唐仁并不觉悟,还替他们说情,真要花一千块钱买三张票,我早就买到手了,何必借重你呢?但是目前却又不敢揭破了,如果揭破,这三张票不能到手,选举岂不要根本失败?他心里越着急,唐仁催问得越厉害,王者基实在无法,只得耐着性气,说:“我倒是赞成,只是向哪里去寻一千块钱的现款呢?这不同旁的,要人的票,就得给人钱,难道还能欠着不成?”唐仁见王者基因为钱的问题不敢遽然允许,心中早抱着十二分不痛快,长叹了一口气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放于利而行多怨,将来这三位,倘有一个长短,只怕九泉之下,还要怨恨你呢!”王者基听他这样说,可真急了,大声问道:“你说谁呢?我是有钱不肯花吗?咱们来京时候,我只剩了二三百块钱,这几天你们听戏吃饭,又花去一半多,哪里还去寻一千块钱买票?再说你事前要告诉我,得花一千块钱,我也可以有一个预备,偏偏你要充有鼻子有脸的,硬说一个钱也不用花,如今忽然变了卦,你饶不替我想主意,反倒帮着你的学生向我硬敲,世界上哪有这样不讲理的事呢?”唐仁生平没受过人的抢白,王者基当着众人目下这样羞辱他,他如何肯受?也瞪起眼来说:“你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我学生的票,当然要卖钱,不能白舍给你,你既没有钱,凭什么要当议员呢?”王者基见他这样蛮不讲理,立刻跳起来,要同唐仁厮打,唐仁也不肯示弱,伸拳挽袖,表示反抗之意。眼看两个人便要揪在一处,活该出了救星,唐义从外面喘吁吁跑进来,也顾不得说话,先用力把王者基拖开,又用身子挡住唐仁,说:“这样亲戚,有什么话慢慢讲,何必翻脸呢?”王者基气得直喘,也说不上什么来,唐仁还是不依不饶,向唐义大声道:“你不用劝架!你要是我的手足弟兄,你得帮助我,打他这毫无心肝、见死不救、侮辱妻兄、毁谤大儒的败类!”唐义听他说了这一大套,又可气又好笑,知道他哥哥又要犯呆气病了。心里计算,我不先把他调走,这个交涉还是办不清,随郑重地向他哥哥说:“我是来给您送信的,伯篪在馆里得了急病,请您快去看看呢!”这一句话把唐仁脸全吓白了,也顾不得打架,拨转头就向店外飞跑,抓了一辆车子,只说得一句:“什刹海!”便如飞地开去了。原来李伯篪是唐仁最要好的朋友,因为酸腐顽固的气味彼此差不多,所以唐仁看这个朋友直比看手足弟兄还重十倍。伯篪在北京后门什刹海一个旗人家里教书,唐仁时常去访他,如今听说他得了急症,恨不一刻飞到什刹海,看看他病势如何。其实哪里有这宗事呢?唐义是调虎离山,等他从什刹海回来,事情早办过了,省得他从中捣乱。
唐仁走后,王者基才把始末根由对唐义说了一遍,唐义又重新向张大铺等接洽,算是八百块钱定局。王者基亲笔立的借字,唐义作保,这一笔交易才算完全成功。一看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