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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便住在锡龄家里。
第二天早六点钟,天光未亮,锡龄便送他到火车站,替他打好了票,把他送到车上。不大工夫,汽笛一鸣,车开动了,锡龄同他握手作别,只说了一声:“珍重!”便跳下车去走了。联星一个人在三等车中,好在新正月客座无多,并不拥挤。在背静地方,寻了一个座位,一个人寂寂寞寞的也不与同坐的人交谈。直走了一天一夜,才来到盛京城。联星一下火车,就被军警狠狠地检查了一番,问他姓什么,叫什么,是到什么地方去,省城之内是否有什么亲友熟人?联星回说叫王连兴,是北京人,到东三省来访朋友谋点事做。他的朋友,在东关大街开饭馆,名叫如意轩。警察想了想,果然东关有一座如意轩饭馆,这才把他放了。联星离了车站,便一直到总督衙门卫队司令部去寻他的朋友。原来他这朋友还是当年宋耳顺放东三省总督随着一同来的,此人也是满洲籍,名叫裕斌,是联星老太太的远房内侄,他在督署的差使是卫队连长。联星下车,便去寻他。他见了联星,仿佛很惊慌的样子,立刻便与他同到自己家里,说:“表弟!你怎么单在这个时候跑到东三省来玩呢?如今省城正在戒严,宋大帅又有信要走,所有军机全在章统领一个人手里。他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稍微有一点形迹可疑,他是拉出去就砍。可怜副督统昆大人,当年得罪了他,如今落得全家不保。你怎么还向这个网里撞呢?”联星听了,不觉大失所望,忙请教裕斌,怎么样才好呢?裕斌想了想,说:“你仍然还是回北京为是。”联星摇头,并把自己的心腹对裕斌说了,求他替寻一个安身之地。裕斌叹道:“你真不愧是热血男儿,只可惜太没有计划了!”联星见裕斌这种恐慌懊丧的样子,自己心中也有点害怕了,说:“表兄,你无论如何,得替我想一个法子,难道就看着我困在这里,不一援手吗?”裕斌仰着头嘘气,想了很久工夫,忽然拍手道:“真真我的脑筋怎么这样坏,连眼前的事都忘了!等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你到长春去吧!敬亲王也在长春呢!你先投奔他去,或者能有一点发展的希望,至不济暂时的衣、食、住,也可以有人管,不强似在沈阳困着吗?”联星听了,真如绝处逢生,忙问这朋友现在哪里?裕斌说:“你先不要忙,等吃晚饭时候他就来了。”果然到了晚间,裕斌从馆子里叫了几样菜,给联星接风,兼给他两人送行。到时候来了一位老翁,看神气有六十多岁了,裕斌称呼他老伯,又给联星介绍,说:“这位老先生,也是咱们旗籍。他住家在长春,姓惠字侨如。他的少爷惠明就在卫队连里当排长,今春因剿胡匪阵亡了。老先生特来搬取他的灵柩,就住在我家里,我念同袍之义,本想自己送去,又因为目前这种时局,实在不能分身,他老先生上了年纪,一个人还带着一口棺材,上下火车,很不便利。老弟来得恰是时候,你就辛苦一趟,护送老先生回长春府,也算替我尽了一份责任。”裕斌又向惠老头儿说:“这位叫联星,是我的表弟。从前在北京做事,如今想到长春访一个朋友,你两位一路走,正好彼此照应。”联星也着实同那老头儿套近,并应许上下火车全有他帮同照料。惠老头儿也很欢喜,彼此开怀痛饮,直喝到定更时分,方才各自安歇。
第二天一早,联星帮着把棺材运到车上,一切车票运费,全由裕斌办理好了,两个人直到长春。下车时,有惠福栈伙计,早在站头迎候。老人拉着联星一同到栈房去。联星还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认着是随老人住栈房呢!等到了长春大街,看见一所很大的栈房,横匾写的是:惠福客栈,门外站着几个人,见老头儿回来全都迎上去招呼,并搀他下车,联星也随着进来。老人吩咐伙计:“好好地收拾出一间干净屋子,预备这位客人下榻。”伙计连声答应,老人把联星让进屋中,这才正式对他说:“联先生,你来到这里,就如同到了自己家里一样。这座栈房,就是小老儿开的,并且开设三十多年了。我从前没肯对你说,是因为俗传开店的没有好人,恐怕你看不起,不肯随我一同到长春来。如今却不能瞒你了,你只好在我这栈房里,屈尊几天吧!”联星大笑道:“老伯虑得太周到了,小侄跟随你几天,知道老伯是一位很讲道德的人,我钦佩还来不及,怎能做那种无谓的挑剔呢!”惠老儿听联星这样说,不觉叹了一口气,说:“难得我同你相处几天,你就知道我的为人,可怜我老命不济,当此风烛残年,失掉了儿子,本家亲戚,不但不能帮我的忙,反而联到一起,变着法儿欺负我,想套我的产业。你说这事可气不可气呢?”联星本是一个尚义气的人,听了这话,立时便有些按捺不住,说:“谁敢欺负你老人家,请你告诉我,我自有法子对付他。”惠老儿道:“老弟你先不要生气,等晚间消闲了,我把经过情形,详细说一说,请你替我想一个法儿,这时还不用忙呢!”
果然当日晚间,惠老儿预备了很丰盛的一桌酒席,给联星接风。在座也没有外人,只有他本人同栈中一个管账的先生叫李嘉言的作陪,联星很不过意的,说:“在这栈中打搅,已经很承情了,怎么又花钱预备酒菜,岂不更叫我心里不安?”惠老儿笑道:“小意思!值不得一说。我们喝着酒,也好慢慢地谈。”联星两杯白酒入肚,又想起白天的话来,便问道:“到底亲族是怎样地欺负你老人家,可否对小侄说一说,我也可以少参末议。”惠老儿未曾开言,先叹一口气,泪珠儿在眼圈里转,说:“哎!真是一言难尽!小老儿生平,只有一男一女。男的去年死了,女的出嫁在北京。女婿是蒙古旗人,名叫乌拉克多,在理藩院充当笔帖式,去年已经升了主事。儿子娶的媳妇,也是北京旗人,倒是生了一个男孩子,只因她男人死了,她母子便住在北京娘家,至今也不曾回来,闪得我同老妻孤孤单单在长春守着这个买卖过度。本家中又没有亲支近派,只有一个远房的兄弟同一个侄儿,我那族弟是旗人中一个土棍,专门放旗账,买卖人口,无恶不作。你不信,到街上打听,提起赖三爷来,没有不知道的。他名叫来富,因为他生性无赖,人家便管他叫作赖三爷。那个侄子小名叫狗儿,尤其的没出息,专给他叔叔当走狗,帮着吃事讹人。这两个东西终日想算我的栈房,使出人来同我打架捣乱。他们却在外边扬风,说这个买卖要能让他叔侄做,立刻便风平浪静,再没有是非了。最可恨的是我的内侄文三,他饶不帮着他的姑母姑丈对付外人,反倒时常跑到我这里来讹赖。你请想,我的亲族全是这种样子,我还有什么活路儿啊!”老人说到这里,眼泪早止不住流下来了。联星道:“你老人家自请放宽了心,我可以替你想法子。”正在谈着,忽听外面大喊一声,说:“老头子回来了吗?我今天在赌局输了二百块钱,快快借给我去还赌账!不然我把债主子领到你这里来。”老人一听,仿佛很惧怕似的,对联星说:“你看,这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儿又来了。”联星顺着玻璃窗户向外看,只见一个三十上下的青年,歪戴着帽子,一件破棉袍子在身上披着,并不扣纽子。行路一溜歪斜,像是喝醉了,在院中大声吆喝着,非要二百块钱不可。此时联星已经按捺不住了,倏地立起身来,便抢到院中,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跑到这里来乱嚷?这栈房是客人公共安息的地方,像你这样扰乱公安,我是不能宽恕你的!”说罢叉腰一站,表现出他那军人的精神。狗儿见有人出来阻拦他,立刻发出无赖的口气来,说:“你是住店的客人,管不着我们家的事。嘴在我的头上长着,我想嚷就嚷,你要不叫我嚷,先拿出二百块钱给我,我马上就走。”联星冷笑道:“二百块钱倒是现成,不过我这两个拳头不认可给你!你只要制伏了我的拳头,不要说二百,再多点还有呢!”狗儿瞪眼道:“你还想打架吗?”联星道:“太谦了!随便闹着玩吧!”狗儿把棉袍子一撂,抢上前去,左手一晃,右手便打进来。联星在北京善扑营里吃过钱粮,普通一二十个壮汉是不能近身的,狗儿哪里知道他的厉害。一拳打过去,早被人家把手腕扣住,顺势一带,便来了一个狗吃屎,爬伏在地上。联星笑道:“我也不打你,你快快起来,趁早儿滚蛋。”狗儿倒是很听话,起来连一句话也没敢说,挟着他那棉袍子,便匆匆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