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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特委了他这赈抚局总办。赈抚局本是优差,净每月赈款存储的一笔利息,便有十几万,这全是总办下腰。至于发放赈款,不是三七提成,便是二八提成。比如有十万块钱的赈款,到发放时候,总办先提一个二成,只剩了八万块钱。这八万块钱,各委员分头去放。有良心的,放一万赚三千四千不等;没良心的,一万块钱,灾民也不过得上一千八百,其余的全是委员下腰。这乃是各省不约而同的积弊。做督抚的虽然知道,也不过问。甚至还有帮着吃赈的,故意挑剔挑剔,赈抚局总办便得赶紧托人进去,打通关节,或孝敬三万,或孝敬五万,自然就不追究了。积习相沿,恬不为怪。唯独当日毛实君先生,在直隶充赈抚局总办时,他偏要实放实销,连应得的利钱,一律拨入赈款,还要具公事,呈明了总督,永远立案。放款时候,他不但不提成,对于放赈的委员严申告诫:如有侵吞赈款者,立即详参革职。他还要私自出来去查委员,被他查了有弊的,毫不客气,当时便详至督署,不但撤差,连原有的前程也一齐送掉。因此各委员兢兢业业,谁也不敢赚一个钱。灾民确是得着实惠了,却苦了一班候补官。从前看赈抚局是优差的,如今全视为畏途。后来大家想主意,拿出钱来运动督署,硬将毛先生调为永定河道,腾出赈抚局总办这个差使,然后另委他人,才慢慢地恢复了原状。只此一端,便可知,这种差使,比一个现任道台还优得多呢。
恒祥本是一个爱钱如命的人,恰巧做了本局总办,正是天从人愿,可以及时而搂,剩的钱也很不在少处。此次淮北水灾,清廷发的十万银子赈款,他便吞了有三万多。后来知道瑞制军发出捐启去,募了四百多万,他那馋涎,早已流地三尺。但这笔款存在藩库,未见制台公事,如何处分,他自己也不敢动问。如今瑞方传见他,不觉喜上眉梢,早猜到必是为赈款的事,即刻到院署晋见。二人在密室中,也不知谈了些什么,恒祥笑逐颜开,精神十倍。临告别的时候,还说:“这事职道理会得,保管八面周全,不能露一点形迹。大帅的款,职道代存在外国银行,取得他的收据,面呈大帅。彼时或汇北京,或转移他行均可。只是职道承大帅的恩典,赏给如此巨款,无功受禄,深抱不安。”瑞方笑了一笑,说老哥不用客气了,你见着我的公事,就赶紧去办吧。恒祥答应下来,当日督署便下了札饬:“命恒祥将四百五十几万赈款,从藩库提清,亲身到淮北散放。务须认真办理,实惠及民。将来放完,并须将清单呈缴,以备存查。切切此札。”恒祥接到公事,当日夜里便去会见纪长。二人交涉好了,第二天便从藩库将款领出,一方备具移交公文,一方备具实领公文,全申详到督署。恒祥果然不辞辛苦,亲自到淮北走一遭,转了三个多月方才回来。清单开得详细极了,连各村民的领状,全都附在其内。果然不多不少,放了四百五十几万几千几百元。所有自己的饮食盘费,叙明由职道垫备。因关系民命,不敢于此项公款内动用一文。瑞方遂在呈文后亲笔批了几句:“是呈单均悉。该道遍历淮北,散放赈款,饱受辛苦,实惠及民,并垫办盘费,以期涓滴归公。仁心济众,至堪嘉尚。着听候请旨奖叙,以示鼓励。此批。”其实:瑞方的二百万元,早已汇至北京正金银行存储起来,按六厘起息;恒祥一个人,也得了七八十万;纪长得了六十万;所有赈抚局的委员,藩台衙门的库官、书吏,甚至连上房的丫鬟仆妇,每人全分到几千块钱。要说到灾民,可这一个淮北,数百万哀鸿,通共赈济了不足四十万元,连十分之一还没有呢。这便是当日吞赈的一段秘史。
彼时孙会卿也随瑞方在江宁充当文案,他也分了四万块钱,所以知道得十分详细。后来同佐文要好,彼此谈起生意经来,会卿问他:“那照相馆一年可得多少余利?分到自己名下的有多少钱?”佐文说:“照相营业,在北京要算我们是第一家了。每年刨去挑费,准剩七八千块钱,去了股东红利,我个人每年总可赚三千块钱。”佐文说这话时,自己很觉着得意。哪知会卿听了,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到底生意人赚钱是很难了,一年得的利,还没做官一个小零头多呢。老弟要不信,我说个笑话给你听。”便把当日吞赈的事,一五一十说与佐文听。后来说到自己,本是局外人,只因在制军面前很红,他们便得送过四万块钱支票来,点缀点缀。这四万块钱,要叫你照相馆去赚,只怕五年工夫还不准有这数儿呢。当时佐文听了,自然是十分羡慕。所以一心一计想要钻进宦途,也照孙会卿似的大大发一笔财。偏偏天不从人愿,瑞方只用他照相,却不提拔他做官。在佐文心里,已经是老大不痛快了。恰又赶上皇陵上碰了这个钉子,瑞方听信会卿的挑拨,疏远了黄佐文。佐文心里又是恨又是醋,一肚皮牢骚,借酒发泄,才把瑞方吞款的事,全对他叔父霞林说了。霞林不管三七二十一,硬在瑞方面前揭他短处。瑞方哪里肯受,登时破口大骂。这一骂,可把霞林骂急了,抓起酒壶来,冲瑞方便打了过去,正打在瑞方的肩膀上,淋淋漓漓洒了一身的酒,好像是唱快活林呢。瑞方喝令家人:“给我打死这老贼!”一声令下,家人蜂拥而上,将霞林的衣服也撕了,脸也抓破了。老头子不服气,还是一个劲儿地骂。佐文见家人动手打他叔父,他便乘空撺过来,揪住瑞方拼命。众家人见主人被佐文揪住撞头,便撒手霞林,又扑过来打佐文。此时照相馆中,有十来个人,也一齐出来,帮着佐文打架。同院的街坊铺家出来解劝,哪里劝得开?
此时霞林腾出身子来,一直跑到门外去喊巡警,说现有明火强盗,到照相馆来打劫,老总快来救命。巡警一吹哨儿,召集了七八个,全端着枪一齐闯入清仁观。奔至跨院,果见一群人正在交手,窗户也打碎了,山石也砸烂了,许多家具扔得满院子全是。巡警上去,问霞林哪一个是强盗头儿。霞林手指瑞方说:“那一个就是强盗头儿。”巡警不管青红皂白,上去便抓住瑞方,要用绳子捆他。瑞方大怒骂道:“瞎了眼的混账东西,你乱伸手吗?”众人到此时,也都一律停了战。家人见主人被巡警抓住,要用绳子拴,虽然不敢还手,却大声喝道:“你快住手,这是做过直隶总督的瑞大人,你为何乱动手?”巡警翻着白眼答道:“我们不管他是祥大人、瑞大人,平白跑到人家里来摔砸打人,我们就要拿他当土棍办。”说着仍然用麻绳拴瑞方的辫子。正在不得开交之时,忽见慌慌张张跑进一个人来,大家细看,原来是清华斋的老板朱小庄。他是这琉璃厂一街的首事,有人给他报信,说和合照相馆同人打架呢,他便即刻赶了来劝架。此时瑞方正在窘迫之际,见朱小庄来了,好似半空中掉下一个宝贝来,大声叫道:“小庄兄,快来救我。”小庄忙问是怎么回事?瑞方道:“不要说了,真没有王法了,白占我的房子硬不给腾,还敢用强打人。打了人不算,还要喊巡警来,拿我当强盗办,你晚来一步,就被他们把我捆上了。”小庄又向佐文,你同瑞四爷,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今天为何决裂到这步田地。佐文冷笑道:“我一个草木主人,还敢同大帅交朋友?皇陵照相,几乎把我送到断头台上。好容易出来,不但没有一点可怜安慰的意思,连一面全见不着。照这样交朋友,自好拿开水浇,算了吧。从今以后,我可知道大帅是什么变的了。”小庄道:“以前的事你也不必提啦,方才倒是为什么呢?”佐文道:“瑞大人把清仁观买去了,立逼着叫我腾房。我这照相馆一切设备,通共是一万多银子,我求他如数赔偿我,他不但不赔,张口就骂,举手就打,带着这一群恶家奴,把我叔父按在地下,发狠凶殴。他老人家,快七十岁的人,哪里还禁得打?我再三央告,他不但不听,反喝令家人,又来打我,连我馆中的家具,也全砸烂了。是家叔逃出去,招呼这几位老总来救命,再晚来一步,小弟就被他们打死了。如今没旁的说,我们先一同到区,再请区里转送检察厅,提起公诉。横竖这个原告,我总当上了。”小庄听这两面全不下台,只得劝道:“算了吧,算了吧。当初是好朋友,现在为这点小事,也不值得打官司。再说瑞四爷是官场中人,佐文也是斯文名士,你二位到区里去,面子上全不好看。莫若先请瑞四爷回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