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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轩辕晋听了,除去刹那间的怅然,更多的是愈发明晰的不安。
或许出于对他的信任,轩辕冕曾经大意过失手过,可谨慎如他,哪里还会重蹈覆辙?
“孤不想听你为孤编排的罪证,”轩辕冕话锋一转,“在列祖列宗面前,孤没有虚与委蛇的兴致。孤给你两个选择,若你还自认是父皇的儿子,是君上的臣子,你便将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收回去,孤虽不能还待你一如往昔,但还能留着你的王爵,许你半生荣华;倘若你当真要铤而走险,那么……能在这儿的,大多都是我轩辕家光明磊落的男儿,那些说孤失德无能、败坏江山,只能骗骗无知妇孺的罪状檄文,孤猜想他们此刻与孤一样,均是听也不想听。”
兄长气定神闲,轩辕晋心中不由一颤,冷笑道,“怎么,怕你的所为大白于天下,心虚胆怯了么?”
轩辕冕摇头,轻笑道,“皇父教诲,这世上本无对错,唯有成败。雍王,既有把握在此大放厥词,那便把你整顿乾坤的倚仗请出来吧。“
第97章 第十一章:纵是无情也断肠
雍王准备好的说辞,统统被他堵住,此刻极为不快,不甘道,“殿下此言,弟弟可就听不明白了,只是天理昭昭,人的所作所为可以瞒得了一日,如何又能瞒得了一世?“边说,他目光向下一扫,掠过双目紧闭的洛王,定在同王轩辕昙的身上。
“再说,诸王难道就愿意我轩辕家的天下被这等小人窃据,最终白白断送么!“此时据元佑之难不到五十载,有些年纪的宗室怕是还能对昔年今上与四皇子的数年斗法记忆犹新,至于史苏二党与两王之乱更是烽烟方息。在长安的不谈,就算是远在岭南的宗室也早听闻天家兄弟失和,只是没想到竟已到了如此不死不休的地步,而雍王更是丧心病狂到在太庙祭祀时发难。
宗室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轩辕昙忽然对着牌位匍匐下去,额头贴着冰冷青砖。
一阵沉默后,几个郡王也有样学样,不到半柱香的工夫,以同王为首的宗室乌鸦鸦跪了一地,一副事不关己充耳不闻的模样。
“百年的歌舞升平、锦衣玉食已经将你们的血性都磨光了么?”轩辕晋恨恨地看他们一眼,却也未太多纠缠。
轩辕冕却暗中舒了口气,他与雍王不同,多少还在意些天家在宗族前的体面,兄弟阋墙,还在先祖面前闹到如此难看的地步,简直愧为人子、愧为人臣。
“雍王……”轩辕冕淡淡道,“合纵连横现在怕是无用,想让孤俯首称臣,还是拿点实在的东西来罢。说罢,左右羽林、左右神策、还是左右屯卫,哪个被你收买了?”
轩辕晋侧头,粲然一笑,“皇兄自小以早慧著称,犹记得昔年魏国公还赞过,说皇兄有颗不亚于比干的玲珑心窍。你我兄弟一场,皇兄对我的秉性应也是了若指掌,不如今日便猜上一猜?”
“你的秉性?”轩辕冕冷笑,“孤若是了若指掌,你还能站在此处撒野?不过,倒也不难猜便是了,怀恩。”
怀恩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打开念道,“十九年六月初七,雍王府典军往得意楼雅间密会神威军大将军郭阳,密谈一个时辰;六月初九,典军并兵曹再会郭阳;初十,王府主管怀思密往郭府,献钟繇调元表一幅……”
听闻调元表,跪在地上的轩辕昙周身一颤,十指紧扣地砖,口中如有黄连,苦涩难言。彼时轩辕晋借调元表去赏,赏毕归还后却是恋恋不舍,提出要用府中珍本来换,调元表价值连、城,自己自是不肯,当时也是小闹一场。数日后太子听闻此事,便默不作声地送来东宫的快雪时晴帖,又亲书“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八字提点,自己才肉痛不已地将调元表奉上。
谁也想不到这调元表成了收买叛臣的贿礼,两位兄长的拳拳之心更成了一场笑话。
不知道轩辕冕第一次看到线报时是何种感觉,他突然很想看看轩辕冕的神情,便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过去。
轩辕冕只负手听着,神色淡淡,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留意到他视线,许是见自己凄恻惶然,竟还冲自己安抚一笑。
轩辕昙喉头一哽,复又埋下头去。
见被戳穿,轩辕晋只笑笑,“我当然不以为靠区区一支禁军就可成就大业。”
“哦,那雍王有何后招?”不知何时,已有宦官搬来一张凭几,轩辕冕一撩下摆落座,笑问道。
轩辕晋默然扫了眼满殿的宗室,冷声道,“请皇兄下令,所有宗室,除去有亲王王爵与在朝中官身过三品的,一律清出殿外。其余近臣,若是想留下窥伺天家之事,本王也不拦着你们。”
轩辕冕温和目光如柳絮般在众人身上拂过,淡淡道,“也罢,诸亲王并循、礼二位郡王,嘉武侯,赵阁老留下,其余人等一概告退,在外候着罢。”
在场全是人精,管你是宗室还是近臣,知晓太多不该知晓的宫闱秘事最后都是个人头落地。谁还想跪在这看天家兄弟你死我活,蹚这种浑水?众人只恨一开始就不该随扈,于是太子话音未落,能连奔带跑,能走的几乎都走了个精光,只剩下几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的皇亲贵胄。
还有秦佩。
“哦?咱们秦主事当真是事上至诚,怎么,还怕本王弑兄不成?”
轩辕冕亦是蹙眉,“秦佩,君子不立于危墙,回避罢。”
秦佩缓缓起身,“此事与臣有涉,此番臣怕是要抗旨了。”
他不闪不避地看着轩辕冕,轻声道,“许多事情,不管再想逃,再想躲,都是无用的,终归还是得有个了结。”
轩辕冕只觉胸口一痛,一路以来埋藏在心底刻意忽略的隐忧终是成真了。
“秦佩,覆水难收,孤望你三思而行。”
秦佩缓缓摇头,低笑道,“就算是我答应,别人也不答应啊。不说这些有的没的,雍王,你屏退其余宗室,不过是为了要挟殿下放弃储位,是也不是?”
轩辕晋冷笑道,“本王就说嘛,二哥看的比亲生手足还重的拜把子兄弟,怎么可能今日不来掺一脚。”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不便对人言,”秦佩对他的冷眼讥讽充耳不闻,兀自道,“为你身后之人要一样物什,我只说几字,王爷自然便懂了。铁勒精钢,是也不是?”
轩辕晋面色一冷,对几位留下的宗室重臣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本王留你们下来就是为了让你们做个见证,”说罢,他抖了抖手中明黄绢帛,“只要皇兄答应退位,交出玉玺,父皇那边本王自会去解释。”
轩辕冕不可思议地看他,“轩辕晋,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变成这么一个胆大妄为、无耻之尤的畜生!”
“胆大妄为、无耻之尤……”轩辕晋眼中晦暗不明,“大丈夫当不拘小节,皇兄,若我登大宝,我定能肃清吏治、荡平士族、开疆拓土,让我天启万国来朝,你能么?”
第98章 第十二章:嗟怀往事空萧索
轩辕冕再也无法掩饰心中失望,淡淡道,“这些话,这些时日你和你的门客并未少说,如今你想拿什么来要挟孤,解药么?”
先前知晓内情的赵子熙等人倒是还好,轩辕笺为首的宗室均惊愕不已地看向轩辕晋,眼中更是带上了不耻之色。他们如今才明白,为何雍王胆大包天地在中祀这天逼宫,却又含羞带怯地不敢当众对峙。
须知若是能重兵围城、血洗长安,那或许还能被宗室诸王视作血性犹存的汉子,可以这等宵小手段胁迫,那简直卑劣到了一定地步。
洛王、同王对视一眼,心中均知,将他们留下除去为太子放弃储位作证,更是存了威逼震慑的心思。
“几位兄长,”轩辕晋淡淡道,“自幼你们便待我极好,今日走到这一步,我也是无可奈何。居于高位者,为心中抱负难免要有所取舍。或许过了今日,你我兄弟情义便再难同往昔,可我愿在列祖列宗神位前起誓,终我一生,定会保诸位兄长富贵荣华、善始善终。”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轩辕冕,“你也一样。”
轩辕冕冷笑,“可惜,且不论孤再也不会信你,你提的要求,孤一条都不会答应。除非父皇亲自告祭皇天后土,将他亲自册封的皇太子废黜,否则只要孤活着一天,孤就是天启朝的储君。”
轩辕晋定定看他,“世上只有这么一瓶解药,越早服下,对身体损伤愈小。皇兄已经挨了七个月,若是再执迷不悟,恐怕明年的这个时候,这里摆着的便是皇兄的牌位了。当然,在此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