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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氏在里头应当也是差不多的说法,反正是不看好周娇兰的要求,所以周娇兰的嗓门又拔高了八度:“大嫂,你怎么替他家说话?我怎么过分了?许家瞒骗了那么一件要紧大事,我听你的劝,都肯忍气吞声不计较了,现在只要他家把孽种送走,这都不行?你是不是就不想替我出头?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吗?我在婆家被人这么欺负,难道你们脸上就有光彩?”
梅氏想来应付这个小姑子应付得有些发急,声音亦高了些:“……并非如此,许家与别家不同,子嗣极为单薄……”
“一个卑贱的婢生子,有什么可稀罕的?说得好似个天上掉下来的凤凰蛋一般,只那贱人会生孩子,旁人难道都不会?”
金桔接她话接成了习惯,顺嘴又是一句:“你自己不也是个婢生女嘛,高贵到哪去了。”
另一个丫头闻言伸手用力拍她一下,严厉道:“你想死了,这话也是你说的?”
金桔被拍得倒抽一口气,她自知失言,双手合十向那丫头讨好地笑道:“荔枝姐姐,是我忘形啦。”
又悄悄转眼看霜娘,霜娘很识趣,面色如常望着东耳房方向,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梅氏:“……孩子生母……”
周娇兰道:“那贱人?我问了,说早就卖到外地去了,哼,我谅他家也不敢把人留着。”
里头安静了一段时间,应当是梅氏在劝说,尔后就听得周娇兰嚷道:“这不可能!叫我把那孽种抱过来养,我凭什么这么委屈自己?什么他家会感激我,我压根儿不稀罕,大嫂,我来寻你是求你帮忙的,可不是叫你拿刀戳我的心,你给我出这么个主意,到底是帮我还是帮许家?”
金桔不高兴了,伸长脖子去看,撅着嘴:“奶奶说的又没错,那孩子都养这么大了,可不是只能养下去了?抱到自己身边养,总比在别人手里养的好。二姑奶奶真好意思,那时候那么说我们奶奶,现在出了事,又回来歪缠,奶奶出了主意她又不愿意听,那怎么不去找苏姨娘去。”
霜娘想起早上在苏姨娘院门前撞见周娇兰的事,心想说不准就是苏姨娘给出的主意,叫周娇兰来找梅氏逼她出头的呢。
金桔话音刚落,里头周娇兰又道:“哼,你这话和我婆婆说的一模一样,什么也认我做母亲,我自家以后又不是不会生养,谁要个孽种喊我母亲?不够恶心死我的,反正,我就要把那孽种弄走,大嫂,你替我出头和许家谈嘛。”
梅氏应当是拒绝了,因为紧跟着周娇兰就道:“我就知道,你说那么多,就是不想帮我。我不信,要是大哥在外头弄出个私孩子来,你也能大度地抱在自己房里养着?我知道你手段高,把大哥拴得死死的,不过往后的日子可长着,男人都是那么回事,你就知道你没有这一天了?”
霜娘瞪圆了眼:周娇兰先前一口一个“孽种”、“贱人”的骂还算是有的放矢,可梅氏没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还是长嫂,不过是想法不顺她的意,她张口就敢拿“私孩子”云云的攻击,这就是大家闺秀的教养谈吐?分明与她便宜妹妹雪娘是一个档次的啊!
金桔一张圆脸直接气鼓了,默了片刻,忿忿地咬了一大口甜瓜。霜娘看她那架势,恐怕是把甜瓜当成周娇兰在咬了。
没咬两口,周娇兰直接冲出来了:“我知道,你记恨我出嫁前得罪了你,不帮我就算了,我难道还非要求着你!”
昂首挺胸踩着极重的脚步冲出了院门,走了。
梅氏这时出了房门,金桔忙丢下甜瓜,碎步跑过去道:“奶奶,你没事吧?”
梅氏的脸色倒挺正常的,还笑了一笑:“我能有什么事?”
金桔道:“二姑奶奶也太无礼了,奶奶,这回你可不要帮她了,半点好落不着,听听她都说的什么话,她自家把自家坑了,倒好似是我们害了她一样。”
梅氏不以为意:“由她去罢,我该说的都说了,她只是不听,我有什么法子。”
霜娘走过来,她跟金桔一个丫头八卦几句周娇兰的事无妨,却不好直接对梅氏发表什么言语,就只是告辞,梅氏笑道:“因二姑奶奶来得突然,倒怠慢了你,不要见怪才好。”
霜娘连道“不会”。
梅氏又道:“今天来认了门,往后不要外道,家常闲着没事,常过来坐坐,我们妯娌说说话儿也好解闷。”
霜娘看不出她这话是真心还是客套,就一概应了,梅氏又说了两句,才吩咐金桔送她出门。
金桔心眼多,送了霜娘,拉住门口的小丫头问:“你刚才看二姑奶那往哪个方向去了?”
小丫头道:“向南去了。”
金桔就笑嘻嘻的,进去找梅氏:“奶奶,二姑奶奶应该去找苏姨娘了,叫她们会冒坏水儿的凑一堆去罢,不要再来烦扰奶奶。”
荔枝在葡萄藤底下收拾吃剩的甜瓜皮,接话道:“苏姨娘能替二姑奶奶去成襄侯府谈判?太太如今又病着,就是不病,也不会肯搭理二姑奶奶的事,最终还是要落到奶□□上。”
金桔垮了脸:“唉,你说的是,二姑奶奶真是烦死个人,都嫁出去了还不消停。”
梅氏听了几句两个丫头的抱怨,就回去看珍姐儿去了。
对于周娇兰来闹这一场,她是真心无所谓的,她同这个小姑子的情分,只够给她出个“把孩子抱到身边养”的主意,周娇兰愿不愿听,或又有别的打算,那都是她自己的事了,梅氏并不在意,也不想多操什么心。
☆、第19章
周娇兰果然是去找了苏姨娘。
她挟怒而去,路上走得急,五月的天出了一身汗,叫个小丫头在旁边打扇,她则如竹筒倒豆子般,把先前发生的对话一一复述了与苏姨娘听,末了抱怨道:“还不是小瞧我,为着我跟大哥不是一个娘生的,我倒不信,要是她有个嫡嫡亲的小姑子,遭夫家这么瞒骗,她也能这么不痛不痒的,站干岸上不着急。”
苏姨娘坐在炕上,靠着身后的秋香色缎面大引枕,炕几上放着一小碗燕窝,她拿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懒懒地道:“我叫你豁出去同她闹,你又脸嫩不肯,既这样,可不就只好自己吃亏,叫人家气回来了。”
周娇兰道:“我在那里说了半天,她只是不愿意,我能怎么着?难道拿把刀架她脖子上去?大哥回来了还不撕了我,姨娘倒说些有用的。”
苏姨娘道:“还有什么有用的,你降不住她,就只好叫她降住了,照她给你划下的路走罢。”
周娇兰气得一下站起来:“休想,杀了我我也不把那孽种抱回来养!”
“那你想怎么着?”
周娇兰蹭过去,撒着娇笑道:“姨娘替我跟父亲说说,请父亲出面同许家谈去,比大嫂还妥当得多呢。”
苏姨娘摇头:“我早跟你说过,别打这个主意,侯爷要知道了,至多把女婿骂一顿,然后就会叫你回去好生过日子。他们男人的想头同女人不一样的,他们心里,可不觉得多个孽种有什么了不得的,男人呀,天生就是站在男人那一边。”
周娇兰缠她道:“我知道,姨娘先说过了,可是父亲就是愿意听姨娘的话嘛,我去说父亲不会如我的意,姨娘去说,父亲一准没二话的。”
苏姨娘的唇边就挑出个得意的笑来,是呀,她确实是府里最能影响周侯爷的人,可是,她为什么要帮她呢?叫这个侄女过得太得意了,她慢慢就要拿不住她了。
“不中用,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六弟死了,近来侯爷心里都不自在得很,来我这里也闷闷的,我纵求了他,他也只会叫世子出面,这事绕了一圈,还不是落你大嫂手里了?”苏姨娘道,“所以你一回来我就同你说,叫你找她去,你硬的不成,难道不会再去使软的?”
“我才不要去低声下气地求她,当初她劝我不要嫁,说许家有蹊跷,我不听,现在落得这样,她心里还不知怎么笑话我呢。”周娇兰撇了嘴,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姨娘,我刚在那院里看见一个眼生的小媳妇,穿的红红绿绿的,是不是闹着要进来守寡的那个?”
苏姨娘道:“多半是了,你看看人家,那就叫豁得出去,硬给她闹成了。”她心里其实十分记恨霜娘不肯下跪给她敬茶的事,只是不想给周娇兰知道,所以瞒住了对霜娘的恶感不说。
周娇兰“嗤”了一声:“有她后悔的时候,一心钻进富贵里迷了眼,拼着守寡也要进来,守个三五年的,她就知道厉害了,那时可寻摸不到后悔药吃。”
苏姨娘爱听这话,心里舒服了些,也耐烦同她多说两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