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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生下来的目标——”布雷赫说。
“我又没有要求被生下来。”西博格说。
“——而且你这么想就和真生人一样了,”布雷赫说,“我们也是人类。我们为人类而战,也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战。没有谁要求降生,但我们已经生下来了,而且还是人类。我们为我们自己而战,如果我们不保卫人类,我们就和其他人类一样死路一条。宇宙不会网开一面。”
西博格陷入沉默,但把恼怒广播给了所有人。
“我们只能做这个吗?”雅列问。
“什么意思?”布雷赫说。
“我们为了打仗而生,”雅列说,“但我们还能干其他事情吗?”
“你有什么建议?”布雷赫问。
“不知道,”雅列说,“可我只有一天大,知道得不够多。”这话惹得大家发笑,布雷赫露出笑容。
“我们为此而生,但我们不是奴隶,”布雷赫说,“我们有服役期,十年,期满后可以选择退役,以真生人身份殖民。甚至有一个专为我们开辟的殖民地。有些特种部队士兵去了那儿,有些选择去其他殖民地加入真生人,但大部分人留在特种部队里。比方说,我。”
“为什么?”雅列问。
“这是我生下来的目标,”布雷赫重复道,“而且我很擅长。你们都很擅长,或者说没多久就会变得很擅长。现在,开始训练。”
“我们做很多事情都比真生人快,”萨拉·鲍林说着舀起一大勺汤,“但我猜吃饭肯定不是其中之一,吃得太快会噎着。很好玩,但不是好事。”
分配给第八训练班的两张餐桌的其中一张,雅列坐在萨拉对面。艾伦·米利肯对真生人和特种部队的训练方式很好奇,发现真生人以排而非班为单位训练,特种部队训练班与防卫军训练班的人数也不同。米利肯把他在这个题目上找到的资料发送给八班全体成员,加入所有人的信息库。融合的另一项优势自然体现,八班只要有一名成员学到什么东西,其他成员也会知道。
雅列滋溜滋溜地喝着他的汤,他说:“我认为我们吃饭也比真生人快。”
“怎么说?”鲍林问。
雅列舀了一匙汤,“因为他们边说话边喝汤就会这样。”他说,汤从嘴里漏了出来。
鲍林捂住嘴,按下大笑。过了半秒钟,她说:“糟糕。”
“怎么了?”雅列问。
鲍林左右看看,雅列环顾四周,发现整个食堂的人都在看他。雅列这才意识到他要是开口说话,所有人都能听见。食堂里只有他在吃饭时用嘴说了话。雅列忽然意识到最后一次听见别人说话是和克劳德中尉道别。出声说话很奇怪。
“抱歉。”他在公共频道上说。大家继续吃饭。
“出丑了吧。”桌尾的斯蒂芬·西博格对雅列说。
“开玩笑而已。”雅列说。
“‘开玩笑而已’,”西博格嘲弄地重复道,“白痴。”
“你很不友好。”雅列说。
“‘你很不友好’。”西博格说。
“雅列就算是白痴,但至少还会自己说话。”鲍林说。
“喂,鲍林,闭嘴,”西博格说,“你插什么嘴。”
雅列正要反击,视野内忽然出现了一幅图像。几个矮小的畸形人类尖着嗓子争论什么。其中之一用鹦鹉学舌来嘲笑对方,和西博格刚才对雅列做的事情一模一样。
“他们是什么人?”西博格问,鲍林也满脸困惑。
加百列·布雷赫的声音跃入脑海。“小孩,”他说,“尚未发育完全的人类。他们正在吵架。看见了吗?他们吵架的方式和你们刚才一模一样。”
“是他挑起的。”西博格在食堂里寻找布雷赫。布雷赫在远处一张餐桌前,和其他军官一起吃饭。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们三个人。
“真生人之所以不信任我们,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深信我们是孩童,”布雷赫说,“拥有成年尺寸的躯体,但情感发育受挫的孩童。问题在于,他们是正确的。我们必须学会像成年人、像所有人类那样控制情绪,而给我们的学习时间短得可怕。”
“可是——”西博格说。
“安静,”布雷赫说,“西博格,今天下午操练结束后你有个任务。你可以通过脑伴访问凤凰星的数据网络。你的任务是研究礼节和如何解决人际冲突。尽量搜集资料,在今晚十二点前与八班同伴分享。明白了吗?”
“明白了。”西博格说着责难地横了雅列一眼,接着扑向他的食物。
“狄拉克,你也有个任务。读《弗兰肯斯坦》。看你能得到什么感想。”
“是,长官。”雅列说。
“还有,别再从嘴角滴汤了,”布雷赫说,“看着像智障。”布雷赫关闭了链接。
雅列望向鲍林,问:“你为什么能全身而退?”
鲍林把汤匙伸进汤里。“我没有乱玩食物,”她说着吞下一口汤,“而且也没有表现得像小孩。”说完她朝雅列吐吐舌头。
下午的训练向八班介绍了他们的武器,MP…35A突击步枪。这种武器通过脑伴认证与主人绑定,只有主人和另一名拥有脑伴的人类能开枪。这个特性大大降低了防卫军士兵用武器互射的几率。特种部队使用的MP…35A经过额外改造,以利用他们的融合能力;它有个显著的优点是可以遥控射击。特种部队多年来利用这一点让不少好奇心旺盛的外星人受到了致命惊吓。
MP…35A不是普通的步枪。它可以按照使用者的判断,发射子弹、散弹、榴弹和微型制导导弹,同时还能喷射火焰和离子束。各种弹药都是在转瞬之间由MP…35A从沉重的金属纳米机器人结块中制造出来的。雅列不由琢磨起了步枪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脑伴忠诚地解压了这种武器背后的原理,继而解压了普通物理学这个巨大而难以处理的数据包,但此刻的八班正身处射击场。解压得到的信息自然也转发给了全班人员,所有人带着程度不同的恼怒瞪着雅列。
“抱歉。”雅列说。
到漫长的下午结束时,雅列已经掌握了MP…35A繁多复杂的功能选项。雅列和新兵约书亚·莱德蒙集中精神研究MP可发射的各种子弹,评估优缺点,将结果转发给全班成员。
正准备继续研究另外几个弹药选项时,八班其他成员传来这些选项的研究结果,雅列和莱德蒙体验到了信息共享的好处。雅列不得不承认,尽管他和斯蒂芬·西博格关系不好,但若是想找人用火焰喷射器掩护他,西博格绝对是不二人选。回兵营的路上,雅列这么告诉了西博格,西博格没搭理他,反而开启了与安德蕾·盖尔曼的私人对话。
吃过饭,雅列在兵营外的台阶上找个地方坐下。在脑伴的短暂指导之下(他格外小心,缓存了他的搜索历史,以免早些时候数据溢出的悲剧重演),他登入凤凰星的公共数据网络,取得一份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雪莱的《弗兰肯斯坦——当代普罗米修斯》,一八三一年的第三版。
八分钟后,他读完这本书,陷入震惊,凭直觉(正确地)知道了布雷赫为什么要他读这本书:他和八班——以及所有特种部队士兵——都是维克多·弗兰肯斯坦从尸体拼凑出并赋予生命的可怜怪物的精神后裔。雅列看到弗兰肯斯坦在创造生命时有多么自豪,在怪物得到生命后又有多么恐惧和抗拒;看到怪物如何夺门而出,杀死博士的家人和朋友;看到最后造物者和造物如何被火葬堆吞没——怪物和博士的命运彼此缠结。怪物和特种部队的隐喻实在太明显了。
但又有所不同。雅列思考着特种部队的命运是否就是被真生人误解和排斥,正如创造者对怪物那样,忽然回想起他和克劳德中尉的短暂接触。克劳德看起来既不害怕也不厌恶雅列,他向雅列伸出了手,而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却拒绝对他创造出的怪物做出这个姿态。雅列又想到另一点,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固然是怪物的创造者,而他的创造者——玛丽·雪莱——却在字里行间表达了对怪物的怜悯和同情。故事里真正的人类比虚构的人类更加复杂,更倾向于怪物,而非怪物的创造者。
他对此足足思考了一分钟。
雅列急切地搜索与文本相关的链接,很快发现了著名的一九三一年电影版,以十倍速贪婪地看完,却收获了大大的失望:一个可悲的蹒跚唠叨鬼代替了雪莱笔下有说服力的怪物。雅列飞快浏览其他电影版本,得到的仍旧是失望。这些电影里没有他认同的那个怪物,哪怕完全忠实原著的几个版本也一样。弗兰肯斯坦的怪物成了笑话。看到二十一世纪末,雅列放弃了寻找电影改编版。
雅列换个方向,搜寻其他造物的故事,很快认识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