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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柴道长和高富帅的禁断之恋by:寄天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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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兄弟,小兄弟?”张安凑近他耳畔,轻声试探着询问。
  初九眼睫闪动一下,大概是听见了。
  张安便继续问:“小兄弟,你现在感觉如何?”
  初九说出他醒来后的第一个字:“痛……”
  张安心里叹了口气,安抚他道:“唉,你伤得重,先忍着罢。小兄弟你要不要吃些东西,或是喝些水?”
  初九缓慢地摇头。
  “那你要什么?”张安问。
  初九闭上双眼道:“死。”
  初九第一次醒来时,他唯一的感觉是痛,他唯一的愿望是死,但天总是不遂人意,尤其是不遂他的意,他终究还是不幸地没有死成。那时候他痛得厉害,每一寸骨骼都仿佛被铁锤敲,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在胸腔里烧一把火,仿佛有铁钉在被钉入头颅,身体仿佛在冰池与火山之间来回……那时候他不再惧怕死亡,因为死后所有的酷刑,他都已经在生时一一领略。何况他醒来之前刚好梦到梅尧君,梦到他们不曾分离,醒来后,当他见到全然陌生的地方、见到两张全然陌生的脸,瞬间意识到最糟糕的一切已然发生,而今他孤身一人垂死挣扎即将病死他乡……他几乎想要失声痛哭。
  越是昏迷,他感受到身体的痛苦便越小,直至无感,仿佛行走在厚重的云堆里,在斑斓的美梦里。意念所往,即是所见;心之所向,行之即至。这便是姑射山,是无何有之乡。而他醒来,眼前只有昏暗的烛光和无尽的痛苦。生通往无边苦海,而死通往无上仙境,他向往安乐的死,却被拉向绝望的生,最后重重跌落在名为清醒的岸上。
  没几日,路上的积雪化尽,天气稍暖和了一些,张安便进城请来一位大夫为初九诊治。张安采来的药材便是售予这位大夫,因此与他相熟。
  初九伤势非同小可,不是寻常大夫能奈何的了,故大夫看过,只开了剂补气养身化瘀活血的方子。
  张安私下问大夫:“这位兄弟可还有得活?”
  大夫不敢打包票,只说:“仔细看顾着,若情形不更坏,或许能慢慢好起来。”
  张安送走大夫,后脚便到初九榻边,问道:“兄弟,可觉得好些了?”
  初九平日里只是昏睡,偶尔醒来,便被痛得神志不清,只盼着能再昏过去。见张安问他,依然强打起精神,挤出笑,道:“好了许多。”
  因他总说好,张安也知道他说话做不得数,心下唏嘘了一番,便转身离开。
  宁泽川留给初九那瓶伤药再次救下了初九小命,初九一日两粒地吃着,瓶中有八十多粒,待药丸告罄,他已大有好转,每日能维持小半日的清醒。
  张安有次问及他有何来历、是何身份、从何处讨来的这么一身伤。初九承他大恩,不愿欺瞒,然而此事牵连甚广干系巨大,若张安知晓,非但没有好处,反而徒生祸端,便胡诌了一段凄凄惨惨的故事。初九本就是个江湖骗子,说话伶俐乖觉;又生就一副出尘的相貌,说着话只有五分真,听起来便有十分,果然唬住了张安。
  张安听言,不疑有假,竟为他连声叫屈、抱打不平。反倒要初九回头来安抚他,道:“初九蒙张兄大义搭救,此番宛如新生,种种前尘旧怨,便当它是前生的事,莫让它萦之不去,徒增感伤。”说到此处,初九忽然住了嘴:若那些真成了前世,而他历经轮回、再世为人,独独梅尧君,他还要再遇见一次。
  张安一家与初九格外亲厚,即便初九身无分文兼来历不明,仍丝毫不介怀,悉心照料不提,举动中已然将其视为家中第五个人了。尤其木头,素来不近生人的,却专爱往初九卧房去,夫妇原本担心他扰了初九清静,但木头从不吵闹,只盘腿坐在地上,用干草编蝈蝈笼子。
  有一日,初九发着烧,撑着半坐起来,手中还捏着张氏塞给他的白面馒头。张家一贯是粗粮野菜饼就着稀粥喝,白面馒头对于这样的人家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只是他衰弱至极,实在吃不下。他模模糊糊地看见木头蹲坐在他床边,目光灼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稚气又冷淡,那眼神竟然像极了梅尧君。初九心中泛起一阵柔软的酸楚,他把白面馍馍塞到木头手里,吃力道:“我吃不了,你拿去。”
  木头接过,仍盯视他如前,半晌后才拿起馍馍狼吞虎咽。
  又后来初九病得更重,他发高烧,甚至一度目盲。他茫然地睁大双眼,眼前只有一片滞重的黑色,像一片巨大的黑湖,又像一个冗长的夜。初九做着支离破碎、荒诞不经的梦,梦里,梅尧君便坐在自己床头,垂眼凝视着他,一言不发,日夜不离,仿佛触手可及。因知道这是梦,初九便从不曾去够梅尧君的手,以避免那必然的落空,也只是静静地与他对看。有那么一瞬间,初九痛恨自己无用的清醒,以致自己不能完完全全落入那些虚无的美梦中。不知过了多久,梅尧君的眼神渐渐和木头那日盯视他的眼神重合。紧接着,世界再次明亮起来,木头仍蹲在他床前看着他——他又能看见了。
  这时候,已是温暖的深春。
  初九的床正对着一扇南面开的窗,窗外是几棵枣树,正落着淡黄色的枣花,扑簌有声。秋天,初九便坐在那些枣树下,低垂着头,在刨光的梨木上刻经文的雕版。有些是佛经,有些是道经。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着万物。既着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
  常沉苦海,永失真道。
  初九自双目复明以来,身体便开始见好,到仲夏时节,已经能下地走动。初九自己倒还不觉得怎样,反而是张安夫妇欣喜若狂,当夜便做了几样小菜,几人围坐一桌,且吃且谈,说到半夜。
  席间,张安摸出一瓶酒,往初九面前的碗中倒了半碗。
  初九道伤体未愈,饮不得酒。
  张氏也责怪张安贪酒莽撞。
  张安却说:“妇人家,没有见识!”又劝初九,“这是药酒,稍稍喝些,只有益处没有害处。”
  初九便不再推辞,接了碗便喝,不慎呛到,以袖掩口,咳嗽起来。张安见状,便上手去拍他背,要替他顺气,但他手劲大,拍得初九苦不堪言。
  张氏看不过,忙把初九一把拉到身后,斥张安道:“小弟才刚好些,你又没轻没重!”
  “好好好,是我的不对。”张安也自觉不是,大手赶紧缩回身后,打哈哈道,“吃菜吃菜。”
  初九在一旁看他两人打闹,不说话,只是笑,双手捧着碗,慢腾腾地喝酒。
  初九在张家,白吃白喝了半年不说,病中又不知给夫妇添了多少麻烦,实有些过意不去。然而他身无分文,又无一技之长,竟不知该从何报答。本想在家中帮夫妇做些活计,但夫妇见他大病之后,瘦得好似根麦秆,一压便要折了,重物都不许他提,只让他闲时翻下院子里晒的药材。
  一日,夫妇不在,初九见厨房里水缸空了,便自作主张从院中的井里提了两桶水倒进去。不过短短几十步路,却走得初九两眼发黑,靠着水缸直喘粗气。正好张氏从外面回来,见他脸色有异,问他是怎的了。初九如实道,“打了两桶水,歇一会儿便好。”张氏却如临大敌,神色紧张地扶他回房休息,从此再不许他碰家中器具。
  夫妇不许他干活,一方面是个爱护有加的意思,但另一方面,则是怕他又把身体累出个好歹。初九也深知,若是自己再病倒,无非是给夫妇多添累赘,此后果然不再提这回事,心里却思量着总该谋些生计。
  许是看出他的心思,张安便特意留意有没有什么清闲的差事可以予他做做。
  某日,张安突然问起:“小弟,你可认得字?”
  初九错愕,却道:“认得一些。”
  张安道:“认得便好,我这里有份差事,你看你做不做得?”
  初九忙问:“是何差事?”
  张安笑道:“一家书肆,缺几个雕工,不过是刻些雕版之类的,倒是不难。可以把板子拿回来刻,刻好了我再替你捎过去,免得你来回奔波,如何?”
  初九还未答言,便被张氏抢白:“你是个不识字的人,看人家在木板上挖挖凿凿,当然觉得不难。那么丁点大的字,要抄、要刻,多费心费神呢!”
  “嫂子想得周到,不过这活看似费神,实则轻巧,小弟应该做得了。”初九断不肯轻放这个机会,夫妇最终还是由着他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江白和洗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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