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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还会恢复到看不大出来的地步。”
“你方才说我害怕?”
李东林嗤了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就这么道口子而已,照我自己说,根本就不用你看。只是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要是不让你缝,倒显得我真的害怕了似的。爷我什么没见过,缝道口子算得了什么?“说完走回来,一屁股坐了回去,一副任她宰割的样子。
梅锦笑了笑,指导他用手帕轻压伤口继续止血,自己来到了装茶叶的货舱,找到了装药材的那口箱子。
半个月前,船经过益州停靠在一个叫香樟的集镇时,梅锦从鲁老大口中得知这里就是整个西南最大的药材交易市场。出于习惯使然,梅锦便请鲁老大停留了半日陪自己下船领到了药市。见药材种类齐全,质量好,价格应该也远比药店便宜,忍不住买了不少常用药材带回了船,装了满满一口大箱子,原本也只打算到了那边后备用而已,没想到路上就派上了用场。
梅锦手头自然没有现代外科里更多采用的曲针,但这种简单的外表皮肤缝合,直针操作对于她来说问题也不大。防止感染才是第一要考虑的问题。找了鱼腥草、板蓝根、黄连和大青叶出来,叫鲁老大儿媳烧一锅开水,从针包里挑了枚最趁手的,连同剪刀镊子纱布和拆了股的素棉线一起丢下去,又用适量水架起另一只锅子将药材放下去煎煮。
鱼腥草是极好的消炎药。除了镇痛止血外,对肺炎、肺脓肿、泌尿感染、痢疾、乳腺炎、肾炎、蜂窝组织炎、中耳炎、毒蛇咬伤和疖痈等都有很好的疗效。板兰根、黄连和大青叶也能杀灭各种细菌性球菌。这些在临床中早已经被广泛应用。对于身体里还没有因为抗生素滥用而产生抗体的时人来说,效果应该更加好。
半个时辰后,东西都准备好了。梅锦挽起衣袖命李东林坐好,用镊子仔细夹出李东林伤口里的碎瓷片,确定清理干净了,取置凉的药水冲洗伤口,再换纱布擦干伤口周围,最后取了针线准备缝合。
李东林肩背挺得笔直,脖子一动不动。
梅锦看出他紧张,于是和他闲聊分散他的注意力。
“李二爷,你今年多大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反正比你大。”李东林撇了撇嘴。
“家里娶媳妇了吗?”梅锦继续问,手上动作熟稔而熟练,说话间已经缝合了两针。
李东林呲了呲白牙,“你管得倒多。”
两人靠得很近,他又坐着,视线自然就落到了梅锦胸部,盯着看了片刻,又转到她露在卷起袖口外的一段手腕上。
梅锦的手腕白生生的,骨肉匀停,生的很是好看。李东林的视线沿着那段白腕子一直往衣袖里头钻,直到被肘关给挡住了,最后咂了咂嘴,“我倒想问你,方才船娘说你是京里一个什么官儿家里的小姐?你又怎会看病当郎中的?”
“天生的本事。”梅锦应。
李东林嗤了一声表示不信,但也没再追问,视线终于从那段被藏在衣袖里的白胳膊上挪开,抬起来落到她的脸上。
“你刚说自己叫什么来着?”
“梅锦娘。”
“你嫁这么远,怎么连个送嫁的家人都没陪来?”
“不是有两个吗?”
“就那俩没眼力见的老货?”李东林摇头。
“别动!”梅锦低低喝了一声。
李东林急忙停下来,僵着脖子一动不动。
梅锦继续手上动作,缝好最后一针,打了结剪掉线头,擦拭掉刚才缝合时渗出的血,观察片刻,见没再有新的血渗出来了,于是取了块干净纱布把伤口轻轻裹覆起来,叮嘱他不可碰水,严禁饮酒,这几天早晚换药检查,说完转过身,开始收拾东西。
“你夫家是谁?”
她收拾完要走,忽然听到李东林在身后这么问自己。
“你不认识的。”她随口应了一句,并没回头。
“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家,”李东林又道,“要是你不愿意嫁过去,看在你救了我侄女的面上,我倒可以帮你——”
梅锦停下脚步,扭头瞥了他一眼,见他盯着自己,表情不似是在玩笑。
“谢谢了,但不需要。”
梅锦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第五回
李东林脸色僵住了,这时,身后咚的一声,回头见阿鹿从一个角落里蹦了出来,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李东林看了眼她身后,“不是叫你躺着吗?霞姑呢?”
“她去看有没有什么可吃的。我说肚子饿了。”阿鹿道。
阿鹿天性好动,堵在嗓子里的荔枝一出来,精神便恢复了,霞姑叫她躺着,她怎还躺得住,趁着霞姑一转身,早就摸了过来,刚才藏在门后睁大眼睛看着梅锦替李东林缝伤口。她每落一针,阿鹿便跟着抽一下眉,仿佛那针就落在自己肉里一样。
“二叔,疼吗?”阿鹿仰脸望着李东林。
李东林呲了呲白牙,“半点儿也不疼!”
阿鹿嘻嘻一笑:“二叔,我还从没见你这么老实过。她不让你动,你就真的不动了。”
李东林板起脸,道:“下回你让她给你往肉里缝几针看看,瞧你动还是不动。”
阿鹿做了个鬼脸,回头看了下,凑过去低声道:“二叔,我见你刚才一直盯着她这里瞧……”她比划了下自己的胸脯,“你又问她名字,又问她夫家,还问她愿不愿意嫁过去,你想做什么?”
李东林抽了一口凉气,作势抬手要打,阿鹿转身立刻逃走,嘴里嚷道:“我一看就知道,她是看不上你的啦!”
————
梅管事找来,求梅锦去看下自己婆娘,说她腰疼痛难忍。
梅锦和这俩夫妇一路上说的话还比不上与鲁家人说的多。但对方既然开口,她自不会拒绝,点头应了下来。
梅婆子的腰确实扭伤了。只是,治跌打扭伤不是梅锦的长项,勉强治说不定还加剧伤情。见她叫唤的实在厉害,帮她在扭伤处推拿片刻,暂时减缓些疼痛后,建议到前头集镇时下船找跌打郎中看。
梅婆子以为她不愿意替自己看,心里有点不满。也疑惑,不知道她怎么一离开京城突然就会替人治病了。又联想起自上船后她整个人性情大变,除了这张脸之外,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出神片刻后,突然灵光一现,脱口道:“哎呀我的娘!你不是我家二娘子!你是被什么附身了吧?”说完自己也吓了一跳,心想若真这样还被自己道破了,这东西还不要害自己?慌忙捂住嘴巴,惊恐地看着梅锦。
锦娘一怔,索性接口道:“知道慈航普度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吗?”
梅婆子点头。
“我本是菩萨莲花座前的一盏油灯,本该油尽灯灭了,但因为久听佛偈有了灵性,菩萨怜我,于是送我下凡历劫以修正果。我和你家二姑娘有缘,就投她身上了。”
梅婆子张大嘴巴,一动不动地看着梅锦。
梅锦叹了口气,“这原本是天机,我谁也不能说的。知道太多的,恐怕有损福泽……”
梅婆子吓得摆手不停:“我的奶奶!原来是菩萨前的灵通!难怪我这些天琢磨着二娘子整个似换了人!我谁也不说,回去了还早晚给您供香火,求您饶了我吧——”一面说着,也不顾腰疼了,撑着勉强跪在床上就要磕头。
梅锦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诌:“我下凡原本就是修行,若是因我的缘故损了你的福泽,于我修行也是不利。只要你守口如瓶,我自然会在菩萨面前为你祈福。”
“一定一定!灯儿菩萨奶奶,我谁也不说,就是我屋里的那个也绝不说!您一定要记着替我祈福啊!”
梅锦忍住笑,扶着梅婆子让她躺回去。
“不敢劳烦菩萨奶奶,我没事儿,没事儿——”梅婆子慌忙朝她合什拜谢。
梅锦走出去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梅婆子低低一声“我的娘哎——”。这一声感叹里,仿佛包含着无尽的惊讶、疑虑、恐惧、庆幸……复杂万分。
她嘴角微微上翘,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原本死了,却又以这种方式重新活在当下,可不就是一盏灭了又亮的灯么。至于梅婆子信或不信,由她去好了。就算回去了她告诉梅家人关于自己的异状,万水千山之隔,又是一个卑微到即便死了也没人会掉一滴眼泪的庶女,绝不至于会让他们上心到把自己再捉回去拷问一番的地步。把她送出门的那一刻起,此生梅家人想必便已没再打算与她再有任何瓜葛了。
————
傍晚,船抵达了前头的那个茶马集镇,停了下来。梅婆子被梅管事扶着上岸找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