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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来,蒙恬非但精细地揣摩了当年李牧战胜匈奴的战法,而且精细地揣摩了白起王翦王贲的种种成功战法,同时结合秦军优势,谋划出了对匈奴作战的基本方略:首战以重制轻,反击以快制快。两个基本点中,首战乃大举歼敌之要害环节,是故最为重要。所谓以重制轻,其实际所指,是以秦军器械精良之优势,在最初的防御战中最大限度地杀伤匈奴军主力。因为,只有在此时,匈奴骑兵的冲杀是最为无所顾忌的;一旦进入追击战,则敌军全力逃亡,聚歼杀伤则会大为减少。秦军防御战的轴心,是五万余架大型机发连弩,外加抛石机、猛火油、滚木礌石、塞门刀车等等配备。为最为充分地利用这些匈奴人无法制造的大型兵器,蒙恬早早勘选了几处特定地点,在这些地点秘密开掘了巨大的山洞与隐蔽极好的壕沟鹿砦,隐藏了数量不等的大型连弩。所谓特定地点,便是匈奴骑兵无论是进还是出,都必须经过的几个山口。所有这些山洞壕沟鹿砦,都是在匈奴部族每年深秋撤离草原后从容发掘的,又经多年反复修葺改进,其坚固隐蔽已经大大超出了当年李牧的藏军谷与藏军洞。蒙恬交给章邯的使命,是立即熟悉所有的大型器械分布点,将其调配到最具杀伤功效的配合境地。
“上将军毋忧!章邯久未战阵,早憋闷死了!”
“扶苏亦同!决教匈奴单于知道,秦军飞骑比他更快!”
两员生力大将龙虎轩昂,蒙恬辛胜不禁舒心地大笑起来。
秋风初起的时节,匈奴人大举南下了。
头曼单于雄心勃勃。这次南下,不是每年必有的寻常大掠,不是抢得些许牛羊人口财货后便回到狼居胥山大草原。这次是攻占,是要一举越过阴山,越过北河,稳定占据河南地,如同当年的中山国一样,在华夏北边立国称王,再图进军中国腹心。唯其如此,匈奴诸部举族出动,人马牛羊汪洋如海,在广袤的蓝天下无边无际地涌动着。因举族举国出动,匈奴人马分作了三大部:第一波是前锋骑兵,由全部五十余万精壮男子构成,各部族首领亲自任本族大将,全部前军则由两位单于庭大将军统率;第二波,是头曼单于庭及其亲自统率的单于部族,有单独的两万飞骑护卫,其余是二十余万单于族男女人口并庞大的财货牛马车队;第三波是其余各部族人口与牛羊马群,由各部族不能参战的族领统率,相互照应行进。
这次进军,实际是匈奴大举南迁。因其不仅仅是骑士,头曼单于定下了严厉的进军令:进入阴山之前从容行进,日行六十里一宿;抵达阴山之后,单于庭部族并第三波非战人口,全部在阴山北麓结营驻扎;前军主力歇息三日,全力飞越阴山南麓大草原进逼北河;主力大军抵达北河之日,头曼单于亲率两万护卫飞骑后续进发,一举进占河南地;战胜秦军并单于庭立定之后,全部人口进入阴山南麓草原与北河、河南地,重新划分放牧领地。
如此历经月余,匈奴诸部终于抵达阴山北麓。
当晚,头曼单于在草原月光下大行聚酒,预先庆贺战胜之功。篝火营帐连绵天际,直与天边星月融成了一片。歌声吼声牛羊马嘶声,激荡弥漫了碧蓝穹庐下的青青草原。数十万匈奴骑士们,快乐的匈奴男女们,尽情地疯狂地痛饮着马奶子酒,撕扯着血珠飞溅的半生烤羊,呐喊着歌舞着直到月明星稀。夜半狂欢最高潮时分。
头曼单于登上了一辆高高的马车徐徐驰过一片片营地,不断地反复地高喊着一句吉祥的战胜颂词:“阴山河南地,尽是我草原——”随着单于马车飞过,“阴山河南地,尽是我草原”的吼声淹没了广袤的阴山,弥漫了辽阔的草原。
三日之后,匈奴主战骑兵分三路南下了。
匈奴三路是:西路军十万,从北河西段南下,侧击秦军左翼;中路军三十万,从正面进逼九原军幕府所在地之主力秦军;东路军十万,则对云中郡发动大掠,以补充后续人口之粮草给养。因匈奴骑士随身携带马奶子干肉,故喜好长驱直人直接作战,而不习惯大军从容进至战地,扎营整修后再战。是故,这日残月尚在中天,匈奴飞骑便飓风般卷过阴山南麓,从无比开阔的阴山草原压向了大河地带。匈奴飞骑抵达河南地秦军营垒之前时,堪堪正是午后斜阳时分。
此时的秦军防地,北距大河尚有三百余里,正在河南地的最南端。蒙恬之所以长期在此驻军,而没有趁匈奴每年北撤之时占据整个河南地,本意正在于给匈奴以秦军无力夺取河南地之假象,实则以河南地的连绵山地作为纵深诱敌聚歼的战场。
此地正当要害,正好卡住了匈奴人继续南下的一大片山地的三道山口。要南下,非过此山不能;要拔除秦军,也非此山无以作战。匈奴人多年屡屡深入劫掠,对秦军营地也颇是熟悉。往年不来寻战秦军主力,在于匈奴人并未立定占据河南地之心,大掠一番即行回撤。而秦军则是固守营地,全然一副只要彼不过我防区我便不理之态势。故此,两军从未在河南地的秦军主力所在地发生过大战。今日不同,匈奴军决意占据河南地以经营根本,是故西中两路四十万大军心无旁骛,一过大河便茫茫洪水般压向秦军左翼与正面山地。
崇信搏杀而不大讲究战法的匈奴人很是直接,中路进逼的三十万大军分作三股,每路十万各攻一道山口。随着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这片东西绵延数十里的山地顿时鼎沸了。蒙恬亲自镇守的中央山口最为宽阔,可以并行十多辆马车,其地势也相对平缓,外表看去并不如何易守难攻。更为奇异的是,山前开阔处并无据险防守最为必要的壕沟鹿砦,骑兵飞马完全可直接抵达山口。当匈奴飞骑漫山遍野展开压来的时候,秦军山地除了猎猎整肃的一片片旗帜长矛与诸多远处无法辨认的器物,整个山地都静悄悄一无声息。便在匈奴骑兵洪水般卷到山前五六百步①的时候,秦军山地骤然战鼓雷鸣山崩地裂……
一场亘古未见的酷烈大战骤然爆发了。
秦军旗帜骤然撤去,山口两边各自三层成梯次排列的大型连发弩机万箭齐射,一齐向山口前的中央地带倾泻。连弩两边则是无尽的飞石雨与滚木礌石猛火油箭,呼啸着连天砸向山口两边的飞骑。秦军的弩机连发大箭举世罕有其匹,射远达八百步之外,每支长箭粗如儿臂长约丈余,箭头几若长矛。便是寻常城门也经不得片刻齐射。此时弩机大箭狂飞呼啸,每箭几乎都能洞穿或打倒几名匈奴骑士。更兼两边步军以单兵弩机射出的万千火箭,带着呼啸飞舞的猛火油烈焰飞入匈奴骑兵群,遍地秋草烈火大起,匈奴骑士的皮衣皮甲立即成为最好的助燃之物,一时烈火腾腾鲜血飞溅人仰马翻,整个山地草原顿时陷入了一片火海……
匈奴人大为愤怒,呼啸连天轮番冲杀。没有丝毫的畏惧退缩。然则秦军更是久经储备,大军并未杀出,只长大箭镞与种种飞石如连天暴雨倾泻着,似乎无穷无尽决无休止。纵然连番冲杀山呼海啸,匈奴骑兵群始终不能越过山地前数百步的射杀地带。堪堪一个多时辰过去,秦军山地岿然不动,匈奴骑兵群眼前却已经是战马骑士尸骨层叠,倒是大见障碍,要想再次大举冲杀都很难了。眼见硕大的太阳已经枕上了山尖,两名单于庭大将止住了嗷嗷吼叫的各部族头领,下令立即回撤阴山。
夜半时分,恨声连天的匈奴主力回撤到阴山中部草原,恰与南来的头曼单于会合。未过片时,其余两路也相继撤回。头曼单于立即聚来大将汇集军情,才知三路人马无一例外地铩羽而回,其遭遇也一模一样,都是被秦军的箭雨风暴狙击在了山口要道。死伤惨重。各部大体禀报归总,战死骑士竟在八万之多,轻伤重伤难以计数。也就是说,五十万大军在第一日便有一半人马丧失了战力,而秦军却连营地都没有出来。
“气煞老夫也!”头曼单于捶胸顿足,一时没有了主意。
大将们纷纷请战,主张明日改变战法,飞骑迂回奔袭秦军后路。单于庭的统兵大将立即反对道:“我五十万人马连秦军一个山口也没能撕开,连云中郡大掠都被挡在了山外,秦军显然有备,此战不能再打!”纷纭争论嚷嚷不休,进退两难的头曼单于终于决断:撤回阴山北麓整修旬日,探清秦军情势后再战。正在此时,游骑斥候紧急飞报:秦军骑兵大举反击,正从北河大举向北杀来!头曼单于怒火中烧,大吼下令:“蒙恬秦军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