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者,勘字署业已一一列出,全部补入秦文字。经勘字署反复计数勘合,七国文字
情形是:魏国常用字两千一百余个,总共有字两万六千一百余个;赵国常用字一
千三百余个,总共有字两万一千三百余个;韩国常用字两千一百六十余个,总共
有字两万三千九百余个;燕国常用字一千八百多个,总共有字一万八千余个;楚
国常用字一千九百余个,总共有字两万一千余个;齐国常用字两千一百余个,总
共有字两万一千余个。”
“秦国如何?”
“经勘字署详查:自商君变法之后,秦字亦渐渐增多,常用字增至一千三百
五十个上下,总共有字一万一千六百六十二个。”
“秦无他有之新字,大体几多?”
“合六国新字,总计一万三千八百六十余个。”
“两方互补,华夏文字总计近三万!”博士夏黄公慨然补充。
“书文表意,足堪天地四海之宏论也!”博士李克也奋然呼应。
“好!以秦补新,而成天下一统文字,不失为既承文明大统,又保文明创新
之最佳应对!”皇帝拍案决断,显然很是高兴,“然则,秦字形制繁复,六国文
字简约。繁简失衡,必不能流传久远。此间要害,是要创制出一种新书体,不致
多生歧义。否则,依然无法通用。”
“陛下明断!”胡毋敬与博士们异口同声。
文字基准一定,程邈顿时吃重了。
所谓文字改制,要害是书同文。何谓书同文?就是要给所有的字一个统一明
确的写法,以利辨认。程邈在狱中十年,潜心于写字,消磨之余也从自身坎坷中
悟透了其中奥秘。大凡天下文字,难写不打紧,关键是要好认,好认的关键,则
是要有统一的公认的写法。只要写法有公认法度,再难认的字,也会有确定不移
的所指。届时,除非你不认识那个字,便只有写错的字,而没有认错的字。譬如
那个“南阳”与“宜阳”,假如有官定写法,何至于将军错认?自春秋战国以来
,天下书写形式各以方便为要,已经生成了八种写法:一曰大篆,这是秦国的史
籀文的正统写法;二曰小篆,这是秦国官府在战国时期对史籀文的实用写法,相
对简约;三曰刻符,这是刀刻竹简的书法;四曰虫书,也便是鸟书,是诸多好古
文士书写传信喜欢用的一种书法,字头多为虫鸟状,是名;五曰摹印,是各国用
于官印的一种刻划书法;六曰署书,这是各国官府相对通行的一种公文书法,相
对规整,并得配以特殊印记;七日殳书,殳者,兵器也,殳书便是刻在兵器上的
文字书法,笔画相对简约;八日隶书,是胥吏(官府办理文书之吏员)为书写快
捷而创出的一种书法,因有“佐隶(吏)之书”的效用,被天下称为隶书。
反复思谋,程邈确定了一个书同文方略,呈给了李斯。
程邈的方略是:小篆为本,隶书为辅;其余各书,民人自便。程邈对李斯的
说明是:“小篆为公文,为书文,为契约文,效用在便于确认。隶书为辅,效用
在快捷便事。至于民人士子人各互书,则听任自便。”
列位看官留意,因小篆距离今世已经非常遥远,故云小篆利于确认,寻常人
很难理解。列位看官只以后世之文字比照揣摩,便即豁然:以宋体为根基的印刷
体书法,写起来很费力,然因其标准规正,读起来却很轻松;若书报皆以自由体
手写,无疑大大地不利于阅读。是故,小篆如同后世之印刷体,它以牺牲书法艺
术的丰富变化为代价,成就了文明传播的最强大载体。此,秦篆之历史效用也。
“好!老夫认同!”李斯欣然拍案了。
三日之后,程邈的方略呈到了皇帝案头。由于始皇帝对书法不甚了了,李斯
亲自带着程邈觐见了皇帝,分别做了一番备细说明。皇帝听得兴致勃勃,问程邈
何以实施?程邈禀报说:“小篆乃官制文字,非功力深厚者不能成其章法。臣拟
请丞相、奉常、太仆三人大笔,各作一篇颁行天下,以为规范,如同度量衡之法
定器量,可否陛下定夺。”始皇帝立即欣然拍案:“好!届时多刻一幅,朕挂在
书房好好揣摩,也学他一手书法!”李斯与程邈不禁大笑起来。程邈又禀报说,
隶书创制,他要特请一人襄助,敢请陛下允准。始皇帝笑云:“延揽书家本是御
史职责所在,要朕说话么?”程邈说:“此人才具赫赫,只秉性乖张,对秦政多
有非议,故此先行禀报。”始皇帝一阵大笑:“骂几句秦政有何要紧,只要他愿
为天下做事,朕亲自见他听他骂又有何妨!”
红日升上了涿鹿山峰峦,王次仲师徒开始了一如既往的晨书。
山崖下,一个壮实的少年一边费力地搅和着石坑里的红色物事,一边高喊着
:“老师,朱墨好了——”喊声回荡山谷,山崖旁的小道上走来了一个须发雪白
的老人,布衣竹杖步履轻健。老人大步走到石坑前,竹杖在大石啪嗒一磕,手中
的竹杖陡然一变,杖头鬃毛劲直飘飞,几类长大的马尾散开空中。看了看石坑中
亮汪汪的汁液,老人嘉许地一点头:“小子有长进,墨色正了。”又抬头看了看
颇为光洁的玉白石崖,“小子石工本事尚可,没白费工夫,这石崖打磨得好。”
少年高声笑道:“老师要奇文留天下,能没有一方好山么!”一边说一边搬来一
只陶盆,利落地用大木勺将石坑中的物事舀满了一盆,快步端到了山崖旁边的木
架下,又摇晃敲打了一阵丈余高的木架,转身一拱手道:“老师,梯架稳当无误!”老人一点头,杖头伸入石坑,那劲直飘飞的一大片散乱鬃毛立即团成了一个
油亮鼓荡的红包。趁势一提一甩,石坑中一片涟漪荡开,老人也大步走到了山崖
下。少年兴冲冲道:“老师,今日写甚?”老人道:“小子想学甚?”“八分书!”少年毫不犹豫地回答。老人悠然一笑:“也好,今日八分书,留给天下一篇
檄文。”
少年顶起了陶盆。老人走上了梯架。长大沉重的竹杖大笔伸出,却平稳得没
有一丝晃动。老人大笔在玉白石崖上横空一划,一道平直舒展的朱红色立即在石
崖展开。崖下少年一声高喊:“燕头雉尾!简略径直,八分即止!好!”架上老
人也不说话,又奋力划得一笔,长大的竹杖笔头便伸到少年头顶的陶盆中吸墨。
老人抬笔,少年便飞步取墨,顶来陶盆在木架下等候。如此大笔纵横间歇,堪堪
两个时辰,老人才下了木架。
“秦为无道,虎狼残苛,毁弃书道,摧我文明,天道昭彰,安得久长!”少
年高声念诵了一遍,跳脚拍掌欢呼起来,“老师万岁!大文万岁——”
“万岁?只怕老夫也是第二个程邈。”老人摇头淡淡一笑。
“老师!这篇石崖文定会传遍天下,得取个名字也!”少年兀自兴致勃勃。
“小子且说,何以能传遍天下?”
“字好,八分隶书!文好,言天下之不敢言!”
“说得不错,取何名头啊?”
“王次仲讨秦檄!”
“秦何负天下,得次仲檄文讨之也!”突然,一阵大笑在山谷回荡开来。
“你是何人!”少年一个箭步,横身山崖旁边的道口。
“你是……程?程邈!”老人回身,直愣愣盯着山道上的来人。
“次仲兄!程邈来也——”
一个老人丢开了竹杖大笔。一个老人丢开了背上包袱。两老人几乎同时惊喜
地叫喊着双双扑来,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两人顾不得品评石崖书文,也全然忘
记了手边笔墨与行头物事,你拉着我我拉着你便抹着老泪兴冲冲去了。及至少年
背着包袱抱着大笔赶回到山崖后的林间茅屋,两位老人已经坐在大树下大碗开饮
了。这一饮,从正午到暮色,从暮色到月色,从月色到曙色,又从曙色到月色,
竟是无休止了。日夜唏嘘感慨,到第三日暮色时分,大树下的两位老人躺倒了,
茅屋前的少年也呼呼大睡了……
程邈与王次仲的结识相交,有着常人难以体会的特异坎坷。
王次仲是燕国上谷郡人,祖上曾是燕国王族支脉。燕易王之后,燕国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