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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为说辞,回绝了燕国。匈奴单于倒是雄心勃勃,无奈却被蒙恬大军卡住了南下
咽喉,根本无法越过阴山;老单于便以相机助战为名,答应拖住蒙恬大军,不使
其南下助战王翦的主力大军。
太子丹立即赶赴燕山行宫,对燕王喜禀报了诸般进展。太子丹特意申明,不
担心四方拒绝合纵,只担心燕国三十万大军没有统军名将。燕王喜颇为神秘地一
笑,极其自信地摇着一颗雪白的头颅道:“国运昌盛,非在名将,而在借力也。
当年,先祖燕文公首创合纵联军,燕国有名将么?没有!目下,有赵代之平原君
足矣!赵人国史虽短,却是好勇斗狠之邦。我军交给赵将统领,无论战胜战败,
皆有好处也!”“父王此说何意?”太子丹有些困惑了。“子何蠢也!”燕王喜
一脸笑容地呵斥一句,接道,“战胜,天下皆以燕军为会战主力,功自在燕!战
败,天下皆以赵人为将,屈我燕国大军而骂之,罪不在燕!你说,这不是两样好
处么?”太子丹大为惊愕,默然踌躇一阵,终究还是吞回了想说出的话。
事实上,老父王是不可理喻的。
太子丹之所以将大军交给赵人统率,实在是因为人才凋零,自己寻觅不到一
个足以率军会战的大将。派宋如意做军师,也同样是无奈之举。毕竟,燕国出动
三十万大军,不能在统帅幕府一个人没有。可是,父王却将燕国的无奈,看做一
种最好的逃罪夺功的权谋之道,不亦悲乎!争辩么?没用。不争辩么?心头实在
不是滋味。毕竟,燕国不能没有这个老父王。虽在两次惨败于赵国之后荒疏国事
,然则,老父王对辽东却从来没有放松过。太子丹虽执掌了国事,但实际军权,
却还是在父王手里。譬如辽东究竟有多少兵马,太子丹是说不清楚的。其实,荆
轲做上卿时,也未必整日谋划刺秦,而曾多次与太子丹秘密会商强燕之策。荆轲
说,燕国要中兴,必须效法乐毅变法强军,只要太子丹决意兴燕,老燕王阻力不
须顾忌。从荆轲明亮闪烁的目光里,太子丹分明看到了一股骤然闪现的杀气。是
的,只要他点头决断,以荆轲之能,使父王销声匿迹是很容易的。但是,太子丹
还是断然拒绝了。毕竟,他在离国二十余年后归来,父王还是器重他,甚至依赖
他;纵然父王不交出兵权,太子丹也不能生此内乱。荆轲一死,心痛得快要疯狂
的太子丹在最初的一闪念竟然是:若将荆轲留在燕国变法强军,或许才是正道!
……然则,一切都过去了。唯一既能激励人心,又能承担大任的荆轲,已经死了。此刻,太子丹是真正的孤掌难鸣了,除了与父王一心协力保全燕国,他还能做
何等事情?至于燕国能否保全,或许当真要看父王笃信的那个天意仁德了……
“天若亡燕,夫复何言哉!”
曙色初上,太子丹木然坐起,看见了榻前侍女惊恐无比的眼神。正要发作,
太子丹却骤然愣怔了——侍女身后的六尺铜镜中,一颗须发霜雪的白头正直愣愣
睁着双眼!他是谁?是自己?倏地,太子丹心头轰然一声头疼欲裂,陷入了无边
无际的黑暗……
八月秋风起,燕代两国的联军隆隆开向燕南之地。
还在燕代密谋联结的时候,李信杨端和一班大将便提出先行攻燕而后再破代
军的对策。对此,李斯也是赞同的。王翦却笃定道:“燕代调集大军会战,正是
我军一战定北之大好时机,安可急哉?我若先行攻燕,燕国自可一战而下。然,
代赵军若是不战而逃,显然便是后患,两战三战,何如一战决之也!”李斯忧心
忡忡道:“果真齐楚魏三国利令智昏而出兵,再加匈奴南下,我军岂不四面陷敌?不如先下燕国,以震慑他国不敢北来。”王翦大笑道:“果真燕国能促成六方
合纵,老夫求之不得也!战场越少越好,敌军越多越好。此目下秦军之所求,长
史何虑之有哉!”李斯不禁有些惶惑道:“自来用兵,皆以不多头作战为上,何
上将军反求多路敌军同时来攻?”王翦道:“长史所言,常道也。目下之势,非
常道也。天下大国尽成强弩之末,纵然六方齐出,皆疲惰乌合之众,何惧之有哉!譬如燕国,兵马号称三十万,实则一无统兵大将,二无实战演练,三无坚甲利
器,四无丰厚粮草;彼所以延迟至秋来会战,实则欲在战败之后逃入辽东,使我
军不能在风雪严寒之季追歼而已。未战而先谋逃路,其心之虚可见也!代国更是
惊弓之鸟,十万大军至少有三四成是伤残士卒;将相一身之赵平,贵胄公子未经
战阵,却被燕代定为统帅,不足虑也!凡此等等,纵有大军百万开来,老夫只拿
四十万破他。谓予不信,长史拭目以待也!”李斯默然了。他不明白,素以稳健
著称的王翦,如何突然变得豪气纵横,视天下敌国如草芥,莫非这便是兵家奇正
之道?
此后探马纵横,各种消息连绵不绝地飞入秦军幕府。
燕国辽东与高句丽的猎民步骑十万西进了,督亢腹地的二十万大军西进了,
代国的十万步骑也开始南下了,赵平宋如意的幕府已经进驻燕南地带等等。其中
最令王翦李斯惊讶的消息是:太子丹一夜白头,犹率一军亲自赴战;这支军马人
皆白衣素盔,全数是燕国剑士与王室精锐护军。
“此为哀兵,须得分外留意。”李斯着意提醒王翦。
“以刺客之仇激励战心,太子丹何其蠢也!”王翦轻蔑地笑了。
“上将军,我军固然多胜,亦不能骄兵!”李斯有些急了。
“长史试想,”王翦叩着帅案道,“国家危亡而不计,却以一刺客之死为名
目大张仇恨,公仇也?私恨也?以刺客私仇激励将士,太子丹明智么?”
“也是一理。”李斯不无勉强地赞同了王翦。
“传令工匠营,赶制三百面有字大纛旗备用。”王翦转身下达了军令。
“旗面何字?”军令司马高声问。
“长史,如此八字可否?”王翦压低声音颇见神秘地笑了笑。
李斯凑过来侧耳细听,恍然大笑连连点头。
燕代联军集结于燕南涿地,幕府立定,已经是八月将末。
一个月明风清的秋夜,太子丹率领三千精锐星夜赶赴燕南幕府,要与赵平、
宋如意会商战事方略。两军仓促汇集,“会战抗秦,存燕保代”的宗旨是毋庸置
疑的。但是仗如何打,兵力如何部署,两方却从未有过认真的会商。太子丹虽不
是燕军统帅,却也知道燕代两军的军法、军制与作战风习有很大不同。代军是天
下锐师赵军的根基延续,目下虽是强弩之末,然对于燕军而言,代军十万仍然是
无可争议的主力。燕国出动的兵力有两支,一支是腹地主力二十万,一支是辽东
轻骑十万。开战在即,太子丹才蓦然发觉,自己对燕国的兵事与大军竟然是如此
陌生,陌生得连两支大军的统兵大将也一无所知。太子丹只知道,燕国本无强兵
传统,唯在乐毅时期变革军法,练成了一支以辽东骑士为主力的轻骑雄师。之后
历经燕惠王、武成王、燕王喜三代数十年,那支雄师早已经消耗得没了影子。而
十万辽东步骑,实际根基是当年乐毅秦开远征齐国时留下的镇守辽东的猎户民军。燕军主力被齐国的汪洋大海吞没后,燕惠王将这支猎户民军大为扩充,改为王
室直领的王师,以为燕国危机之时的退路。就实说,这支辽东军是不为天下所知
的“隐师”。父王至今犹能镇静挥洒,根本因由,正在于这支鲜为人知的大军。
如今,父王赞同调来“隐师”之中的十万大军与秦军会战,太子丹感喟之余,更
多的是茫然。燕国腹地二十万主力大军的大体情势,太子丹尚算略微知情:伤残
多,老弱多,兵器劣,甲胄薄,在往昔与赵军的战事中连连大败,士气已经低落
得很难经得起激战了。
这样的两支人马与代(赵)合军,太子丹如何不心下忐忑?
更有一层,赵国大将率领赵军作战,历来自有独特战法,即或是在当年的六
国合纵联军中也是自成一体,不屑于与他军协同。赵军名将廉颇曾一度出走楚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