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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触即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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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借题发挥,说几句令人隐晦难懂的话,借以浇心中块垒。那就大错特错了!”大太太走到阿初跟前,说:“四太太和大小姐是死在你的诊室里的,死于非命。我希望,你有所解释,或是澄清。我已经派人去请警察局的韩局长了,这件事,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绝不授人口实。”大太太来到四太太的棺椁前,轻轻叹息了一声,哽咽了一声。

想着四太太刚进门的样子,姣美动人;

想着四太太被炸得血肉横飞,惨状毕呈;

想着二十年前的荣家,华灯烟火,鲜衣美食,雨丝风片,鸳鸯蝴蝶;于今,人死黄泉,子嗣单薄,生意艰难,现状堪忧。

仿佛冥冥中有一阵悲风袭来,不由得心中百念丛生,伤心难忍,怆然涕下。说:“妹妹,可怜你的命太薄。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

大太太此刻的悲哀湮没了肃杀之气,抽泣着回头吩咐荣华说:“四太太和荣荣的丧事,就由你来操办吧,不要委屈了她们。”

“是的,母亲。”荣华答应着。

“可惜啊,妹妹你跟前连一个披麻戴孝的人都没有。”大太太这句话是有的放矢,递给阿初一个暗示,他应该出来做孝子。

可是,阿初不吭声。

大太太脸上有些薄怒,说:“阿初,你说说看,谁该出来做孝子?”

阿初说:“大太太,孝子,应该由荣家的人来做。”

大太太冷笑了一声。“你很聪明啊,孝子,应该由荣家的人来做。你是想让大少爷给姨奶奶披麻戴孝呢?还是你自己想做荣家的少爷呢?”

阿初还没来得及应声,红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一边喘气一边喊:“大太太,大太太!”

“怎么了?”大太太大声呵斥着她。

“有,有个人,说是小少爷。”

“什么?什么小少爷?”

“说是荣家小少爷回来了!”

大太太的头“嗡”的一声震响。

阿初知道谁来了。

三太太突然把头伸出来,嘻嘻哼笑起来。“分家产的回来了,分,分家产的。”荣华把她的头轻轻地带回怀里。

大太太立定身形,问:“在哪里?”

“在,在院子里。”红儿战兢兢指着灵堂外。

“来得不巧啊。”大太太冷哼一声,对众人说:“跟我来。”

院子中间,一字排开六个穿短褂的汉子,荣初一身缟素,肃立中央。大家看见荣初的时候,都暗地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年轻人的眉眼的确很像四太太。

“你是谁?”大太太站在阶前,仰面质问。

“不孝子荣初,给母亲请安!”荣初就地跪下,给大太太磕头。

“慢着!”大太太高声喝止。“先生您弄错了吧?这里是荣府!可不是大杂院,菜市场。您要认母亲,得看准了地方。不要以为,道听途说的故事,就可以作为登堂入室的理由。”

“我的生母,的的确确是府上的姨奶奶。儿子不是来滋事的,也不是来谋家业的。一个姨奶奶有什么私产可以交代的?所以,请母亲不要赶儿子走,儿子就跪在这里,给姨奶奶守灵。姨奶奶出殡之日,就是儿子离家之时。丧母之痛,乞母亲宽恩,容儿子略尽孝道。惊扰之处,请母亲见谅。”荣初说完,结结实实给大太太磕了三个响头,血滴在青砖上。

“分家产的,一点不错,他长得像四太太。分家产的来了。”三太太喃喃地说。“我们荣荣也要分一份,现在就分,出了门,就不认了。”

大太太感觉空气中都染着血腥味,她实在是呆不下去了,转身就走。走之前冷冰冰地抛下一句话。“七日后出殡。以后,我再也不要见到来路不明的人!”

一语双关,阿初知道,最后一句话,大太太是说给自己听的。

“梨花落,杏花开,梦绕长安十二街。夜深和露立苍苔,到晚来辗转书斋外。纸儿、笔

儿、墨儿、砚儿,件件般般都是郎君在,泪洒空斋,只落得望穿秋水不见一书来。”灵堂里的留声机里放着四太太爱听、爱唱的评弹段子。清风朗月过滤着凄凄惶惶的雅韵,院子里,模糊的炉火掩映着阿初的脸,看不清他此时此刻的表情,不过,从纸蝶漫飞的火盆里,大抵知道他的思绪是不平静的。

荣初依然一动不动地跪在青砖上。

“到我身边来。”阿初面无表情地招呼着自己的亲侄。

荣初膝行了几步,安静地跪在阿初身边,火盆里的纸钱烧卷了,烟和灰飘起来,杨慕初顺手把手里厚厚的一叠纸钱分了些给他,荣初没有伸手接。

“为什么?”阿初问。

“我母亲不需要。她在黄泉路上,不是等钱用,她在等仇人的血。”

阿初默默放下纸钱,徐徐站立。“你多大?”

“二十岁。”

“读过书吗?”

“读过一点点。”

“读了些什么书?”

“忠孝节义的书。”荣初咬着牙,黑着脸说。

“你恨我吗?”阿初问的直截了当。

“谈不上。我,其实心里怨恨母亲,怨她为什么把我扔在外面二十年,恨她,恨她没给我尽孝的机会。子欲养而亲不在!”

“是啊,仇恨,使她放弃了一切,善良,又使她挽回了一切。但是,杀戮却仍然发生了……”

“是你,你没有勇气承担责任!”

阿初心中的隐痛又被勾了起来。“你的母亲就像是绿呢赌桌前的一个大赌徒,她把一生的积蓄都押在了我的身上。她要的是'双',开的是'单'。滚动的骰子没有按照规定的路线去执行,去贯彻。她输得很惨。可能是老天怜悯她的付出,老天爷偷了懒,老天让那个坐庄的人去让她赢!虽然赢得代价更惨烈。终究是她赢了!她要的并不是死后备极哀荣,而是堂堂正正的回'家'!她赢了!”

当阿初说完这番话后,荣初知道,母亲的付出终有了回报。他把脸埋在孝衣里,开始哽咽。

“哭出来吧。”阿初说。“你应该让你的母亲听到你的声音,这样,她走得会安心。”

荣初大哭起来,像个大孩子。

荣华默默地站在灵堂上,听着老唱片夹杂着男子哀鸣的悲声。“悲哀!你看他绿窗灯火照楼台,哪还记凄风苦雨卧倒长街!人生莫做亏心事,处处风声是祸胎。孽火如雷,拉入阴阳界,索还命债。”

不死的魂魄,即将重返人间。

荣家的灵堂,祭奠亡灵的人络绎不绝,大多数是荣家生意场上的朋友,由荣华支应着,其余的吊客由阿初出面应酬。

大太太推病不至,大家心里有数,毕竟死的是姨太太和庶出的女儿。

上海药业的同行来了;

上海各报社的记者来了;

同济医院的同事们来了;

汤少和夏跃春来了;

上海警察局副局长韩正齐来了。

由于,韩禹提前给阿初打过招呼,所以,阿初是整装以待。

韩正齐是以一个标准的军人形像出现的。他性格坚忍,行事果决。每于濒临绝境处,得以死里求生。二十年来得奋斗,使自己的生命没有虚掷在残破的情爱里。他是一个把现实和幻想分得很清楚的一个人。在寒夜的陋室里,自己坚忍不拔的精神像一盏明灯自信地投射出光明。自己走到今天,唯一愧对的人,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到荣家,一是吊丧,二来是荣家大太太亲自给自己打了电话,请自己一定过府来一趟。荣家毕竟是名门望族,家人无端死于非命,的确应该彻查起因,深窥底奥。

韩正齐在韩禹的引领下,走到了阿初面前。他看见阿初的表情先是很惊愕,继而就有些模糊的影像隐约而现,熟悉的面孔,亲切的笑容,居然令韩正齐从骨子里对阿初生出几分敬畏之心。

阿初穿了一件雪青色长袍,这件袍子的绣工,是源于四太太绘就的莲花,蕴涵着旧时代的色彩,又像是一件蓄含着旧情事的器皿,散发着四太太温柔的鼻息和香醇的春意。

阿初是故意穿出来见韩正齐的,他虽然不知道对面人是否是故人,但是,一旦是故人,看见这件寄寓所思、深怀所念的袍子,就该对他礼让三分。

其实,阿初忘了,不仅仅是这件袍子能揭示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容貌,也是一张堂皇的名片。

风生萍末,斗转星移,二十年来什么都在变。唯一没变的是血缘。

阿初看到了他所希望看到的一幕。

韩正齐居然不等韩禹介绍,主动迎上阿初,说:“这位想必就是荣家的初先生吧?听小儿常常谈及您。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敝人韩正齐。”接着,他屈尊俯就地伸出手来。阿初不卑不亢地伸出手来握紧韩局长的手,说:“小弟杨慕初。”

韩禹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很奇怪。

韩正齐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您?知道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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