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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城西来?”
“城西,可你上次说的是城东?”
“哦,有吗?”月川尴尬地笑笑,“可能是你记错了吧。”
“记错了?”同学狐疑地看着月川,“你爸爸呢,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爸爸。”
遇到这样的问题,月川只好低着头。他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同学们知趣地打住,可仍有一些执着的人,还会刨根问底地问下去:“你原来的那些同学呢?你们都玩些什么?”
“哎,我和他们不熟,所以现在也就不联系了,而且我妈妈管得严,多数的时候都在家学习。”月川只能这样搪塞。
然后对方就用奇怪而又鄙夷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原来是个好学生啊。”这话虽然没有说出来,可月川知道他们就是这样想的。
至于原因,月川无法解释,如同那个梦一样,13岁之前,月川除了知道自己活着,其他一无所知。
“妈妈,为什么来这之前的事儿,我都想不起来了。”
“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只有长大以后的事儿才会被记住。”
这样的回答,竟然也可以用来对付一个初中生!可等月川想要继续问下去的时候,妈妈总是板起了脸,然后月川就不敢吱声了。月川有点怕妈妈。
月川开始养成了观察细节的习惯,然后用笔记录下来。他生怕自己某一天,会把现在发生的事儿都遗忘掉。
“我有一个抽象的童年!”月川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这句话,无论他如何努力回忆,都是徒劳无功。月川自己便成了自己最大的一个谜。而所有的真相,他有第六感——都存在于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梦中。
田田最近遇到一点儿麻烦。两个人本无交集,田田生性内向,月川也是那种不会主动和人交谈的男生。他们就像几何图形上的两个端点,遥遥相望。两人真正的交流是从进田径队开始的。
作为田径队里的两个女生,田田和马妞的矛盾是公开的秘密。矛盾的原因自然是争取中学生运动会的名额。如果一定要让月川客观评论的话,他当然知道马妞的机会更多一点儿。
“从实力上讲,你确实比马妞要差一点儿,可差得也并不太多,还是有机会的。”既然田田自己已经认清了这一形势,月川也就没有必要拐弯抹角了,“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在爆发力上多下功夫,这是马妞的软肋,耐力跑你和马妞差距更大,你不如攻其弱项,如果在短程赛胜出,那么徐教练就不得不综合考虑派谁出赛了。再说,一切都没有定论,没准徐教练把你们俩都申报上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这一切顾虑,都因为马妞的意外落水,而变得不重要了。
“我其实很感谢她,那天我腿肚子抽筋,要不是因为过来扶我,马妞也不会落水。”田田低着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所以她责备我,我并不怪她。”
“不用想太多,你要好好训练,这样才能不辜负马妞的牺牲,我相信迟早有一天她会谅解你的。”月川安慰着田田,他觉得田田是一个善良的女孩。
“真的吗?”田田抬头看着月川,“那我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参赛!”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嗯,从明天开始,叫上刁磊,我们一起晨跑!”月川拍拍田田的肩膀。
与田田截然相反的却是马妞的态度。马妞因为援助田田掉进河里,是值得赞扬的。可她因此被淘汰出田径队而显示出来的恶毒,却令人厌恶。
“你不要和田田在一起。”马妞特地等着月川放学,然后阴沉着脸说道。
“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田田。”马妞冷冷地看着月川。
月川显得很局促,他眼神闪烁:“你别瞎说。”
“哼,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她是个阴险的小人。”马妞总是不厌其烦地中伤着田田,“我掉进水里就是她害的。”
“你有证据吗?”月川皱皱眉头。
“我——没有。”马妞说着,“可是我看见她笑了!”
“笑了?”
“是的。你想想这条河每年都结冻,可以同时走好几个成年人,都没有人落水过,事发那天天那么冷,偏偏我走过去就崩塌了?”
“那倒也是!”月川点点头,“可你也说了,承受好几个人成年人都没问题,田田怎么能让冰面就在你走过的时候崩塌了呢?”
对于这个问题马妞就哑口无言了。
她为什么会掉进河里,一直无法查明,最后只能用“倒霉”来解释了。
“我知道你们都不相信我,你们看着,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让田田还给我的。”马妞恶狠狠地说道。
没过多久,田田就说出了“如果有一天,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之类的言论。说完这话,在田田退出训练后的两周后,她的课桌里就发现了那个断掌。
月川的第一反应,就是马妞所流露出来的对田田的敌意。
难道这事儿真和马妞有关?
※※※
自从田田停止训练之后,月川就开始一个人晨练了。
月川知道自己在田径赛跑上比同龄人更胜一筹,自然也是在13岁。
某一天凌晨,他被那个一如既往的梦惊醒,气喘吁吁地呆坐在床上。天刚蒙蒙亮,月川缓了一会儿之后,下了床,在桌边端起凉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一通。喝完水,他就坐在桌子旁心有余悸地继续发呆。
妈妈房间的门关着,里面听不到动静,她应该还睡着。月川像往常一样,想要回忆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仍是一片空白。
他敲敲自己的脑袋,又尝试了一会儿,干脆放弃了。窗外好像有鸟叫的声音,月川怔怔地望着前方,让自己的大脑放空。过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月川突然被鞋架上的一双球鞋吸引住了。
这并不是双新鞋,平时月川就是穿着它上学的。可那天月川有种奇异的感觉,那双鞋仿佛是黑暗中闪烁着光芒的珠宝,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冲动涌起。
月川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鞋子周围的光芒若隐若现,就像一个指引,一个通往崭新世界的箭头,不自觉地就引着月川去做了。
那天,接下来的心理活动,他早就忘记了,只记得自己莫名其妙地穿上鞋,打开房门,走到户外,没有理由,仿佛有强烈的力量,在促使着他奔跑起来。他摆动双手,大踏步地前进,由慢到快,最后狂奔在清晨的马路上。
这种冲动来自何方,月川至今也说不清楚,就像身体里设置好的一段编码,到了这个阶段,就要开始执行。而且结果是惊奇地有效,他比以往的任何一次噩梦后,都要觉得踏实,仿佛通过跑步,就可以摆脱它的纠缠。
“我在和自己的梦赛跑。”月川在笔记本上又记下了一笔。他很欣慰,起码找到了一种对抗噩梦的方法。
自此之后,月川就开始坚持跑步了。
“我的肌肉要比你们强!”月川戳着自己小腿上的肌肉,向周围的同学炫耀着。
“你是不是从小就练体育的,否则怎么可能那么强健。”同学们发出赞叹声。即使班上最强壮的男同学,和月川相比较,也相去甚远。
“嗯——”月川挠挠头,想不出怎么回答,只好说,“是啊,我从小就开始练了。”
“从小就开始练了,那一定很辛苦,你为什么如此热衷跑步呢?”
我为什么那么热衷跑步呢?月川也想知道,可是他不知道。绝对不会是从那天清晨才开始跑步的。在哪儿训练的呢,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些月川都想不起来了,他只好给自己找一个答案——这根本不是热不热衷的问题,就像人生下来就会呼吸,就会进食,完全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他觉得只有这样的回答才算准确。
完成今天的训练任务。月川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吃过早饭就来到了学校。远远就看见邢胖子拉着一帮同学,在教室门口八卦。
“喂,月川,过来过来。”邢胖子神秘兮兮地招手,小心翼翼地说,“你知道吗,马妞被人绑架了!”
月川的心往下一沉:“别乱说!”
“怎么是乱说呢!”邢胖子皱起眉头,一副“权威怎么能够被质疑”的表情。
这倒也是,邢胖子的爸爸是学校的校长,自然比普通学生有更多的信息。
“我爸爸昨天下午就跟着警察一起去查案了,据说是在那片山坡上被人绑走的。”邢胖子指指学校外的一个方向,“而且就是往田田课桌里放手掌的那个人干的。”
“你怎么知道?”
“切,我什么不知道。”邢胖子鄙夷地看着月川,“因为马妞被绑架的现场也发现了同样的铁屑和机油,而且凶手的脚印里还有粘在鞋底留下来的纺布碎屑。”他看看月川,“这叫现场勘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