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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靼入倾后,有义军集结,首领名为元旭,乃是首阳侯之后,他使一柄赤色大剑,人人传言,他即是火德之主。
这个少年,会是中原的真命天子?
忽律心中冷笑,他虽然仰慕华夏文字,对这些谶纬之说,从来不屑一顾。
不过是一个家道中落的贵族少年,冒充着这些神鬼之说,就想驱逐我鞑靼大军?
他拿下背后小弩,正欲射去,只听得身后轰隆巨响,回身看去,只见火光冲天,土石飞溅,四座军营,竟齐齐冒起黑烟。
元旭在日光下微笑,扬声道:“我等一夜辛苦,以赠王子。不必远送,就此告辞。”
少年意气,说不尽奋发蓬勃。
他手中亦有弓弩,两人相持,半晌,忽律终于放下,急急回身去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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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宸和元旭共骑一马,她伤势很重,头脑有些昏沉。
元旭小心的扶住她,又担心她坠落,又怕城墙那一幕重演。
“你忸忸怩怩做什么,我是洪水猛兽吗?”
少女蹙眉,清冽眼中闪过怒意。
元旭苦笑,看看自己被剑刺得满是窟窿的衣衫。
“小妹妹,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多管闲事!”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倔强?!”
“你又有多大,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我已满十六……”
林宸有些赌气:“不过大我四岁!”
元旭很有些惊讶,他端详着林宸,除去那张美的不似凡人的面容,她根本不象十二岁。十二三岁的女子,有的论及婚嫁,她却如此瘦小,如孩童一般。
他目光凝住,看着她颈胸间,那是唯一裸露的苍白肌肤,上面有很纵横伤口,年代久远。
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呢……他心中一痛。
林宸见他盯着自己胸口,羞怒之下,一掌推去。
“你小心,别跌下马去!”
“好色之徒,要你多管!”
“你根本没长大,有什么色给我贪图?”元旭看着她胸口,玩心大起,在“大“字上加了重音。
“你那贼眼……你、你还看!!”
“喂……小心!!别乱拔剑——别刺了、我的衣服!!!!”——
“住手……我不想裸奔啊!“
元旭的玩笑,终于给自己惹出乱子来。
第二十四章 千金
那是怎样的一个女孩……
忽律王子遣退了前来请罪的将领,随意坐在九龙檀木椅上,如此想道。
他匆匆赶回,只见到一片狼藉,破烂的帐篷,懊恼沮丧的兵士们,满地汪洋着急救的水,混合着黝黑的残木焦炭,受惊的马被击毙在一旁,之前它已经踏伤了三人,有一个颈骨断折,眼看不能活了。
这仅是一处,还有朱雀门、苗街……再加上惨遭屠杀的先锋营一众,军中损失实在惨重。
他呷了一口茶,洞庭碧螺春的香味悠长缠绵。
他眯起眼,想着她坠下城墙时,那惊鸿一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他想起《洛神赋》中的句子,原本以为那不过是文辞的夸张。见到了她,却只叹世间辞藻,尤不及真人万一。
她不过十二三岁,就已然如此,若稍稍长成,会是何等风华……
忽律觉得自己和族中那些半夜到姑娘帐外唱歌的男子一样,光是想象,就已经心神不宁。
他生来智超常人,机缘巧合,又蒙“摩诃教”久已闭关的世尊青眼,收为弟子,虽只有十七,整个草原都视他为下一任的大可汗。不知有多少美丽的少女,愿意为他献上自己的纱巾,可他却一概婉拒。
如今,这样一个谜一般的少女,却让他如此牵挂。
他想起,她坠下城楼时,那份决绝刚烈,一份苦涩,渐渐映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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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鲁元帅进入时,惊讶的发现,年轻睿智的王子,正在呆呆想着什么,脸上微有愁容。
他虽然是一军统帅,却对名义上来随军学习的王子敬服异常,他是看着忽律长大的,笑着说道:“我们老人说的好,满天的乌云也遮不住太阳金光——这些奸细不过意识得逞,王子你何必在意?”
忽律起身,为他端来靠椅,才笑道:“兀鲁叔叔辛苦,云州一役,情况如何?”
兀鲁率领大部,前去追击溃退的残兵,昨夜晚间才回京,不料一早就出了这事,叔侄二人还未曾会面。
“虽然胜了,可是很多残兵都逃散了,看方向,估计去投所谓的义军中了,不可大意啊……”
兀鲁感叹道,长年的戎马生涯让他的腿隐隐作痛:“我军悍勇,可以一敌三,但中原人口繁多,真能团结一致,我军恐怕要吃大亏。”
忽律一笑:“若真能如此,哪有我们的立锥之地——天朝以礼仪自许,可自身永远争斗不休,为了那张龙椅御座,几股义军必不能同舟共济。”
兀鲁元帅想起一事,纳罕道:“听说昨夜有人杀入先锋营的一部,你和此人追斗了半宿——什么人有这等能耐?”
忽律笑容一凝,眼前又浮现那绝世姿容,那一笑一怒,一剑一招。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
他看着元帅惊讶的神情——
“女子之中,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强者……也从未见过,那样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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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鲁元帅回到居处,想起王子那一笑的神情,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鞑靼人中,男女情爱较为坦率,一般十四五岁就有了爱侣,忽律身为下一任继承人,无论各部公主,还是远近闻名的美人,都毫无兴致。
这次,他居然为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露出了那样神情——
惆怅,爱恋,忧愁……
年近花甲的老人,思索着,片刻以后,他召来一位投降的汉官,问道:
“此地有哪几家的女儿,美丽绝伦,可以耀亮人眼?”
那降官本是翰林出身,对这些风流逸事,历来精通,听到问美女,立即谄媚着滔滔不绝:“元帅容禀,京城之中,论起容貌,要数王尚书的二小姐,还有红云阁的珍娘……“
兀鲁皱眉,打断了他:“要十几岁的女孩子,这些女人都有二十了吧!后一个听着就不是正经女子!”
他想了想,补充道:“最好是官宦世家的女子,不要那些庸姿俗粉。瞧着好,气质也能配上王子的。”
那汉官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又想,终于眼前一亮:“要论容貌气质,首推林家家主的女儿,林昭云有潘安之名,他妻子延琳公主更是神姿若仙,他们只得一个掌珠,视若千金,听说美丽尤胜母亲。不过,就是年纪小了些,只有十二三岁。”
兀鲁元帅听了,想起忽律王子的话——是个十二三的女孩。
他心想,王子大约喜欢较小些的女孩,于是道:“就是此女了,你派人去一趟,让他家女儿前来陪伴王子。”
降官一副媚态,听到吩咐,先是鸡啄米的点头,想起其中困难,又吞吞吐吐道:“能陪伴王子,自然是他家服气,但林家是世上高门大阀,最惜声名,恐怕不愿……”
元帅怒道:“恐怕不愿和我们鞑靼野人见面,更不会把女儿献出来是吗!”
那人连忙赔笑:“这些名门高阀,几百年传下来,最是迂腐不化,不如待下官前去,徐徐劝说……”
“你去,告诉林昭云,他林家根基所在的云、燕两州,都在我大军辖下,若是不识抬举,我让他本家宗祠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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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宸服侍母亲喝完药后,扶着她在林中散步。
林家原本住在京城官邸,因为鞑靼的入侵,才临时搬到这郊外别馆中,母女二人所住的院子,更是狭小逼仄,只是院外林木成荫,鸟鸣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母亲憔悴的脸上满是灰斑,乍一看,狰狞可怖,细细端详,可以看出与林宸眉眼相似。
“今晨那个送你回来的少年,怎么会如此狼狈?”
她温婉笑着,想几那少年穿着满是窟窿的黑衣,又气又好笑:“你又欺负人家了?”
林宸有些赌气,闷声不响,伸出手,把母亲鬓间的落叶抚去。
“你这孩子脾气倔,有什么,总不肯对娘讲。这次半夜出去,是到哪弄了这一身伤?”
母亲担心的絮叨着:“如今逢上乱世,豺狼虎豹横行,你千万少去招惹他们。”
林宸看着柔弱瘦小的母亲,叹息道:“鞑靼人长驱直入,京城已成炼狱。我断不能让这些胡人在我眼前耀武扬威。”
母亲停下脚步,握住女儿的手:“可是在我心里,只愿你平平安安。宸儿,答应娘,不要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