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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的喧哗声中,他视线逐渐模糊,望着其中几人眼中的得意,他的唇边勾起一抹安然的微笑。
你们暂且染指这王帐吧……我的儿子,定会是这草原最强的王者!
名震草原,声摄天下的鞑靼可汗,十二部族的共主忽律,在这之后便陷入更深的昏迷,当夜咳血三升,气息奄奄。
至此,最后一位景乐年间的传奇人物,也如风中残烛,命悬一线。
天明后,人们发现可汗已经逝去,在收拾尸体时,有人在枕下拿起了一方绣帕。
“奇怪,这是汉人的东西,怎么会落在这儿?”
那绣帕只有简单的图案,却仍是歪歪斜斜,好似完全不通女红之人所绣,缎面虽白,历经多年,早已泛黄变松。
众人诧异之下,却无人知晓,那是三十年前,攻破京城时,忽律从城墙上捉住的唯一物件。
如果当初,是我接住了你,这一切,是否会不同呢?
王帐寂静,只有远处的风雪呼啸,风声中,有歌手唱起了临别之曲:
劈开雪山行走疾,
步态威武似雄狮;
我王远征中原时,
勇冠天下无人敌。
长剑出鞘锋芒厉,
锐利如何看今朝。
看今朝,英雄金甲归长天。
恨蹉跎
莫见长安行乐处,空令岁月易蹉跎。……我们蹉跎了这么久,无论如何,都要寻回我们的幸福了,即使父亲反对,也在所不惜。
天色已晚,周浚的营帐中,却是灯火通明。
“大将军,京中终于有了消息!”
副将面露焦急,将京中的密报递到周浚的手中。
“有人扣下了公文,我们的三千人马根本准备不及!”
周浚接到手,略一展看,道:“也就是说,晨妃失败了?”
声音并无异样,副将却心中一凛,硬着头皮站直了,“是!”
他应声道,满以为接下来便是雷霆之怒。
半晌,堂上也无人说话,直到他腰间发酸,才听到周浚低低道:“罢了!”
这一声含着遗憾,却也不如他想象中那般睚眦欲裂。
副将心中大惊:“大将军坐失良机,今后再难问鼎御座,却为何如此轻描淡写?”
“就算做了皇帝,又如何呢?”
周浚长叹一声,意兴阑珊地起身,踱到窗前。
一轮圆月隐现,在树枝间支离破碎着,发出皎洁的微光,宛如,多年前的那一夜。
茵儿,你好生在家待着,掩好了门,千万不要出去……
我晓得的……浚哥哥,你也要小心,刀剑无眼呢,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那一夜,熊熊烈焰将京城包围,鞑靼铁骑长驱直入,在横天飞焰中,城,破了,国,颓了。
那一夜,他怀着少年热血,尽忠职守,舍下青梅竹马的纤纤佳人,带着几百人回援宫中,却如螳臂当车,徒然白费。
历经艰险,他率残部回返时,等待他的,却是空室无人——他的茵儿,已被鞑靼人掳走!
恨!
几乎要将心胸尽燃的恨!
这三十年来,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只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在世上建立了广大功业,成为人们口中的大将军,再后来,他甚至意欲染指皇位。
可是,就算做了皇帝,又怎样呢?
周浚叹息一声,摸了摸胸前刻有“浚”字的玉佩,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本是一对的翡翠,晶莹剔透的面上,分别刻有“浚”和“茵”——这是他和她的名。
本是一对的玉,经此大难,从此天各一方,生死不知。
他家三代单传,在母亲的泣血哭求下,他才另娶了妻,生出的女儿,他便取名为周茵。
茵儿,我宁愿你仍活在世上……
苍天不仁,朝廷软弱,鞑靼人该杀,这累累怨毒,让他不择手段地攫取权力。
妻子早逝,他将女儿送入宫中,本想让她争宠惑君,却不料,入宫那日,女儿含泪摔下凤冠,绝尘而去,落在地上的,除了滚落的珠玉,竟也有一枚玉佩!
那不算什么好玉,中间却端端正正地刻了一个“青”字,看那笔迹,是他的爱将沈青无疑。
孩子们,也是以玉相赠啊……
那一刻,他铁石一般的心肠也开始隐隐作痛,可是,一切都晚了,宫中的车驾辚辚,已然走远,再也不能挽回。
再后来,当他听到女儿的死讯时,他简直不敢置信,手中的玉一松,终于,摔了个缺口!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回不过神来,虽然表面并无异样,心中的某处,却是空落落的。
我的女儿,死了。
直到某一日半夜,他从梦中醒来,一身冷汗,梦中的朗朗童音仍然回响在耳边,这一瞬,他落泪了。
梦中的女儿喊着爹爹,可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夜凉如水,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何等的愚蠢!
人总是沉溺于过去,不肯正视现在,在仇恨的呓语中,却连未来也迷失殆尽……
即使是做了皇帝,又怎样呢?
周浚又叹了一声,情不自禁地喃喃道:“茵儿……”
只有他知道,这一声,是在喊那死于宫中,无缘再见的女儿。
“你知道吗,我的父亲,是以他青梅竹马的女子来给我命名的,小时候,母亲说起这事,就暗自哭泣呢!”
冬日的第一场大雪,将道路冻得湿滑难走,黎明时分,偌大的官道上,只有一男一女共乘一骑,缓缓前行。
那女子虽然衣着平常,眉宇间却自有一种飒爽明丽,她转头望着情郎,见他低头只顾缰绳,不禁嗔道:“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我听到了!”
含笑搂紧了至爱,再无一丝缝隙,他至今都觉得这是美梦一场,却不愿醒来。
“我们在外间游荡了这几个月,算来风声已经平静下来了,宫中正在册后,肯定不会有什么人再疑心我还活着了!”
昔日大权在握的周贵妃,如今,却只是平凡的周茵,她望了望远方积雪的山峦,不无忧虑道:“父亲还不知道我诈死,乍一见到我,会不会大怒?”
“……”
“你倒是说句话啊!”
她狠拧了男子一把,那人吃痛,却宠溺地抬头微笑。
“我也不知道……”
“废话嘛!”
“但我知道一件事,即使他要打要杀,我都会挡在你身前——当年没能拦住他,如今,我再不会退缩!”
平实的话语,却含着无上的坚毅,周茵嗔了一句“木头”,却是眉眼都在甜笑。
往日的冷冽森寒,在这一刻,终于融解。
“莫见长安行乐处,空令岁月易蹉跎。……我们蹉跎了这么久,无论如何,都要寻回我们的幸福了,即使父亲反对,也在所不惜。”
她想起幼时父亲抱她在膝上玩耍的情形,那时春日晴和,日光照得人骨头发酥,父亲呢喃着:“将来长大了,我要替你找个好夫君……”
话犹在耳,她咬着唇,眺望远方。
“我相信,父亲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此时,远方正是莽原初雪,关山如铁。
元旭
昨夜小寐,忽疑君到,却是琉璃火,未央天。(注)
——元旭
元旭从梦中醒来时,映入眼帘的仍是天顶明黄色的五彩龙纹。
他叹息一声,惊动了一旁的李禄,他连忙上前,笑问道:“万岁今日起得早……”
“夜不成寐,不过平白睁眼罢了……”
他淡淡说着,眼中无限寂寥,因着这一份淡漠的闲适,越发让人心中发寒。
李禄偷瞥着皇帝青白的面色,又禁不住多看了眼那眼下的青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心中浮上了“命不久矣”四字。
元旭却浑然不觉,他由李禄伺候着用青盐漱口,又穿了玄色常服,戴了玉冠,便到御花园中散心。
此时已是深秋之时,满园花木都凋落一地,那些姹紫嫣红的花瓣委地,有些仍鲜艳晶莹,有些却已枯黄腐朽,再不复平日的风光。
厚厚的黄叶在风中飞旋,李禄见皇帝面色不豫,试探着笑道:“这些混帐行子真不省心,满地的落叶居然不扫……”
“秋日本该叶落,哪里是人力可以尽扫的。”
元旭轻轻说道,听不出什么喜怒,李禄碰了个软钉子,越发小心地问道:“万岁可要在此赏景,不如铺个软毡,再热些酒来?”
元旭点头应允,李禄连忙唤人去取,自己又忙不叠地铺好软毡,从食盒中取出双鹤银壶,在杯中斟了七八分,小心奉上。
元旭接过玉杯,琥珀色的酒液泛起点点涟漪,依稀照出的他的面容。
不用看,便可知道是什么模样……
他苦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