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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笑浅贴身侍女引导下进入兰苑主厢的段小楼和傅书华,对蜷缩在软榻上只着一身单薄素衣的苏笑浅很是心疼,“苏姐姐,我和傅姐姐来看你了”,段小楼乖乖站在傅书华旁边等着苏笑浅起身。
精神状态明显不如白天的苏笑浅挣扎着从软榻上坐起,微笑着对两人招手,“快点过来坐,你们两个真是,天色这么晚还来作甚,也不怕更深夜寒冻坏了身子”,话中虽是带着些许嗔怪,但是却掩盖不住语气下的欣喜。
“小楼也真是,这个天也让书华随你一块折腾,不怕冻坏你的傅姐姐了”,挠了挠后脑勺,段小楼红着脸不知道如何应付苏笑浅这番打趣。
“笑浅这话可真是委屈小楼了,你身子不适,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过来,难道笑浅还与我这般见外,还是说笑浅你把我当作一般弱不禁风的小女子了”,傅书华似解释似责怪的一番话令苏笑浅连连赔罪,“书华说的是,是笑浅狭隘了”,两人说完对视一眼,竟“扑哧——”一声齐齐笑了起来。
摸着头不明白她二人为何而笑的段小楼眨了下眼,也跟着咧嘴吃吃笑起来,这下子傅书华和苏笑浅倒止了笑,均盯着傻乐的段小楼一脸惊讶不知她这是为哪般。
“书华和小楼的心意笑浅收下了,苏府夜寒,在我兰苑倒还感受不出什么,这出了门可是不好受,小楼要带傅姐姐回去好生歇息才对”,苏笑浅裹着一身银白狐裘斜眼盯着正在享用苏笑浅吩咐厨下现做点心的段小楼,故意拿她二人取笑。
听到苏笑浅的话段小楼也开始急了,不顾塞得满嘴的点心就吱吱叫起来,“唔——现在还不行,我还要去看冷面人呢。”
说者无意,苏笑浅被她二人闹起来的兴致瞬间褪去大半,整个人蔫蔫缩进狐裘不再说话,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的段小楼扯了扯同样不语的傅书华,“傅姐姐,我们去看冷面人吧”,想了想终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复又悄悄凑到傅书华身边问,“要不要叫上苏姐姐呢”看了眼默默不语的苏笑浅,傅书华微微摇摇头,示意段小楼不要开口。
“笑浅,时辰不早了,我和小楼先行告辞,你好好休息罢,我们明日再来看你”,说罢便要和段小楼起身出门。
“等等,我和你们一起”,背后传来苏笑浅略微迟疑的声音,傅书华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回头看了眼咬着唇满脸疲倦的苏笑浅,傅书华冲她绽开一个柔柔的笑容,“去找顾轻离吗?”苏笑浅狠狠瞪了眼眼前这个明知故问的女人,浅浅哼了声没说话,傅书华的笑越发优雅深邃,“走罢”。
其实今日苏姐姐和冷面人落水,段小楼到现在都一直被内疚包围,是自己没有提醒苏姐姐她们才会害得她们这样子的,始终觉得苏姐姐她们落水受伤自己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听到苏笑浅要和她们一起去看顾轻离,瞬间笑得牙都看不见了。苏笑浅盯着自己面前这对冲着自己笑得灿烂的笑脸真心觉得笑不出来。
苏府祠堂离苏笑浅所居兰苑徒步只一盏茶时间,而她三人硬生生给拖出多一倍时间才到,一路上傅书华站在段小楼身边不时拿眼去看低头不知所想的苏笑浅,整个身子包得严实更是显出苏笑浅身段的羸弱。这人究竟是承受了些什么,同自己一般年华却承担着比自己经历更甚的苦楚,她们都让自己过得太辛苦了,傅书华摇摇头。
所谓祠堂确是供奉苏家先祖的地方,可是祠堂偏厅同样也是用来惩戒犯了错误的苏家人,为维持祠堂肃穆整洁,只在白天才会有仆人过来打扫,此时的顾轻离孤零零一人直着身子跪在偏厅的蒲垫上。台案上明亮的灯火晃花了她的眼,盯着案摆上并排的两个牌位,顾轻离眼里的事物越来越模糊,捏着拳抬头定定望着顶上的横梁许久,眼中往外奔涌的东西才慢慢退了回去。
段小楼三人到祠堂外看到便是被屋内光线投射出来顾轻离的影子在门栏上拉的老长,一直延伸到屋外梧桐树的阴影下隐去。
☆、第41章 自欺欺人
顾轻离的背影让段小楼不知怎么生出一种熟悉感,是了,这跟师父望着书房那幅画卷时给自己的感觉是一样的,一样的寂寞,一样的冷清……不好,很不好的感觉,段小楼使劲摇了摇头,想将这种不安的思潮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她得想法子帮帮冷面人才行。
屋内的顾轻离换上了一身梨白长衫,宽松衣服下是掩盖不住挺直背脊,倔强孤傲地散出着淡淡的孤寂冷漠。傅书华望着怔怔地苏笑浅没有说话,段小楼却被从心底涌出的想法驱使着向顾轻离靠近,她不想这么默默等下去,“傅姐姐,苏姐姐,我们不进去吗?”
“自然是进去”傅书华左手一直任段小楼牵着,此时右手很是自然便牵过苏笑浅的手,好冰,这是傅书华的指尖触碰到苏笑浅的肌肤时地唯一想法。
就在三人终于踏出一步后,苏笑浅却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再然后身子开始往后缩。轻蹙秀眉,傅书华的嘴动了动,到嘴边的话终归没有说出口。
着急进屋的段小楼不解地回头看了眼退缩的苏笑浅,“苏姐姐,怎么了”,低着头抿了下唇,苏笑浅轻轻挣开傅书华的手,浅浅的声音传来,“你们去罢,我在这等你们就好。”
惊讶地看着已换上一袭云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在稀薄月光下宛若淡梅初绽的苏笑浅,段小楼从苏笑浅恬静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端倪,她不明白苏姐姐为什么到最后一步却改变主意了。
不解的望向傅书华,段小楼发现傅书华也一直在盯着苏笑浅,傅书华将方才牵过苏笑浅的右手微微张开又合上,收回放在苏笑浅身上的视线,没有挽劝苏笑浅,傅书华只低低说了句,“那好,小楼,我们进去吧”。欸,就这么进去真的好么,段小楼瞅着傅书华云淡风轻的脸不明白了。
重望了眼将身子整个隐在梧桐树后的苏笑浅,傅书华执起段小楼右手便往祠堂迈步,乖乖任傅书华牵着的段小楼跟在傅书华身后,一步一回头去看眼神一直追逐着她们的苏笑浅。
洞察力一直都非比寻常地顾轻离早在段小楼她们踏进门槛之前就已经察觉有人过来了,傅书华牵着段小楼径直走到低头垂眼的顾轻离前方,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块打在顾轻离跪着的蒲垫上。微收下颌,顾轻离抬起头望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二人,双眸光芒有着微微闪烁,傅书华站在她跟前,轻轻问顾轻离“你希望是谁,你以为是谁?”
没料到傅书华有此一言的顾轻离微微一怔,松开藏在衣袖中握紧的手指却没有搭话,段小楼终于将放在苏笑浅身上的心思收了回来,冲着顾轻离灿烂一笑,全然没有白天那种尴尬,兴奋地俯身跟顾轻离讲话,“呐,冷面人,你身子有没有好一点,伤口包好了吗,是谁给你包的啊,还有我和傅姐姐过来想看看你。”
瞥了眼笑出一口白牙的段小楼,顾轻离淡淡回复道,“没事,死不了的”,段小楼听得她这么轻描淡写一说反而更加内疚了,想起白天落水之前自己明明是可以阻止的,负罪感又开始在段小楼心中咕嘟咕嘟冒泡了,为了弥补这份愧疚,段小楼忙不迭地将装着伤药的小瓷瓶献宝似的送到顾轻离跟前,“冷面人,这是我亲自调配的药膏,去腐生肌,还可以保证不留伤疤,很好用的,送你”。
段小楼这般讨好的语气令顾轻离清冷疏离的面色微微松动,嘴唇轻轻动了下,顾轻离伸手接过段小楼几乎是要趴到地上献过来的小瓷瓶,“多谢”
这下子可把段小楼高兴坏了,本以为以顾轻离冷硬的性子,不多费些功夫她是不肯收的,没想到这么轻易就送出去了,蹲下身子与顾轻离平视的段小楼笑眯眯摸摸自己的头,很满意。
可是当目光移至顾轻离略微颤动的双膝时,段小楼敛起眉心问道,“你跪了多久”,跪到连膝盖都已经支撑不住上半身的重量,“差不多两个时辰”,顾轻离这么不在意的口吻却跟踩到段小楼兔子尾巴般让她不快,
“什么?两个时辰了,冷面人,你不会真的打算跪满三个时辰吧,这样你的双腿会废掉的”,扬起声调怒极的段小楼跟一只生气的小兔子急得来回踱步。
“哪有那么严重,你多虑了”,不似段小楼愤愤不平的举动,顾轻离说的就好像是一个跟自己没有半分关系的陌生人。她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自己还没有脆弱到因为跪几个时辰双腿便会废掉的地步,至多是要拄杖几日罢了,再说,那个人又怎么会让自己的腿真的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