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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向骄傲,从不求人,只等别人来求自己。
可是今天,他竟然开口求别人给自己幸福,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晴子心想,时局很糟,人心惶惶,但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人们常说乱世出真情,想来是有道理的。
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她并不是一个人,有这么多人关心她。
她真的很感动,在这种时代,有多少女孩子可以拒绝这样的告白?
何况,对方是这么优秀的一个人?
有人疼爱,收获幸福……是多么的难得。
但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决定。
“洋平……”晴子微微侧身,柔和地看着他。
洋平觉得自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这是晴子第一次这样叫他,但听在耳中,就像是很多年来,她一直都这样叫自己。
一种类似幸福的晕眩感觉顿时笼罩全身。
但他因此有种不好的预感,隐隐觉得,晴子这么温柔地要对自己说的,并不是自己想听的话。
晴子问:“你想不想知道,流川先生为什么去找你?”
“想。关于你的事,我都想知道。”洋平说,他觉得自己有点肉麻。
“昨天,我哥哥的一个战友来到上海,告诉了我们一个很坏的消息,我哥哥已经战死了……也就是说,我已经成了一个举目无亲的人……但我很高兴,流川先生想给我安定的生活,也想让我得到幸福,而你也真的想给我幸福。我真的很高兴。”晴子说到这里,眼睛湿润了,“不过,真的对不起,我既不能和流川先生一起去美国,也不能答应和洋平你在一起,虽然,我想我是真的开始喜欢洋平你了。”晴子说到这里,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洋平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他直视着前方,不敢看晴子,不敢想自己渴望的幸福正离自己越来越远:“也就是说,你有自己的决定了?”
晴子点了点头:“是的。我和流川先生、和洋平你们不同,26年来,我生于厮长于厮,虽然不敢把自己和仙道先生、松本先生他们相提并论,但对这个国家,我也是有责任的。这一年来,我的父亲、哥哥、樱木、相田先生、三井先生还有花形先生……这些我所热爱或我所敬重的人都不在了,我不能让他们就这样白白死去。我虽然只是个一无所长的普通女子,能力有限,但真的想尽自己的一份力,让不再流血的时代早点到来。所以,我决定去需要我的地方,做力所能及的事。”
洋平明白了,现在的晴子,已经不是那个初到上海时略显踌躇茫然、孤苦无依的女孩了,她看似柔弱,却比许多男人还坚强。
他讨厌政治,但尊重晴子这种居于大境界的理想。
虽然,在他看来,理想是个既可悲又可笑的名词。
但有理想的人却是可敬而可爱的。
比如为民主牺牲的三井,对音乐痴迷的流川,还有现在要成为革命者的晴子。
他真的爱她,所以尊重她的决定。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幸福从此变得更加遥不可及。
洋平呼了口气:“我明白了。晴子,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晴子微微一笑:“如果新时代到来时,我还没有牺牲的话;如果那时,洋平你还觉得我能给你幸福的话,我想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你相信吗?”
洋平点了点头:“我相信。”
“那就等到那一天吧。我想应该不会很远了。”
“我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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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下旬以来,仙道忙得不可开交,他频繁往来于南京上海之间,为挽救和谈作最后的努力。
这时,国民政府军队正如火如荼地进攻张家口,想以拿下张家口来令中共屈服。
仙道在上级的指示下,于9月底发表了书面声明:“如果政府不立即停止对张家口及其周围的一切军事行动,中共不能不认为政府业已公然宣告全面破裂,并已最后放弃政治解决的方针,其因此所造成的一切严重后果,当然全部责任均应由政府方面负之。”
紧接着,他于10月1日下午,在上海的办事处举行了中外记者招待会,向中外记者揭露了六月上旬休战谈判中断以来的一系列事实,揭露了国民党假和谈、真内战的实质,并呼吁政府立即停止进攻张家口,回到谈判桌来。
记者招待会后,他从窗口看到了站在花园草坪的晴子,不由一怔。
他这阵子被险恶时局弄得焦头烂额,虽然来上海多次,却没空去看流川,他走到晴子身边,笑着说:“晴子小姐,你好。”
晴子微微一笑:“仙道先生,你好。”
她看着仙道,心想,他知不知道流川就要离开上海了?
她以为他应该是知道了。
不过,他是这么的忙,也许并不知道。
所以,她才来找他。
“仙道先生,你这么忙,我还来打扰您,实在是……不过,有件事,我还是想告诉您。也许您已经知道了。”
晴子欲言又止的神情,令仙道觉得,她要对自己说的,肯定是和流川有关的事,当下温和地说:“请说。”
“十天之后,流川先生就要回美国了,这件事……”晴子望着他,用探询的语气说。
☆、总第三十八章(上海篇完结)
(三十八/第二部:上海篇终章)
仙道脸上不动声色,他的心却在一发不可收拾地往下沉着。
又来了。
为什么总是要由别人来告诉他流川的去向?
为什么流川总是不直接对他说?
上次离开重庆到上海也是,这次离开上海回美国也是。
他此生最怕的就是,流川会不声不响地离他而去。
那时,偌大天地,他该去哪里找流川?
但他不能说自己一点预感也没有。
其实在三井遇害那一天,在医院的病房里,当流川的头靠在他胸前那一刹那,他就觉得,那既是他们身体最接近的时刻,也是他们的心最疏离的时刻。
那时,他就想,他也许会失去流川。
原来那并不是杞人忧天。
在重庆时,在举办冼星海遗作音乐会的那天深夜,流川是对他说过:“我不想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但我会一直看到告一段落。”
三井的死,在流川看来,是到告一段落的时候了?
是到他放弃自己的时候了?
是流川对他没有信心了,还是三井的死,摧毁了他本来就不多的、对这个国家的信心?
这也不难理解。
三井满腔热血地回来报效祖国,却落得被暗杀的下场,别说是流川这种对政治有洁癖的音乐家,就是普通的海外侨人,对这样的时局也会感到心寒。
可这不是他的错,相反,他一直倾尽全力要改变这种状况。
为什么……流川还是要离开他?
但理智地想,如今这样的形势,他自顾不暇,纵使一颗心都悬在流川身上,他又能给流川什么?
是安定的生活?是热爱音乐的自由?亦或是幸福的将来?
在这个看不到尽头的艰难时世里,他连承诺都不能给予。
他还要流川等多久,要流川相信他什么?
“我知道了。”仙道平静的说。
除了苦难、挫折以及无边的黑暗,他不知道,这个世界还留了什么东西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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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流川在音乐教室里练琴。
从他指间流淌出来的音乐是如此的明快灿烂,就像是每个音符都会散发出耀眼的光华。
让人听来如沫春风,仿佛徜徉在五月朗朗的阳光里。
那的确是《阳光》,是去年十月他初到重庆的那个夜晚,不,是他一生中最意想不到的邂逅。
他想,即使没有了仙道,只要有这支曲子,他仍然可以活得很好。
他早就知道,有些幻想变成可能的概率是零。
然而,人就是这样,不摔到头破血流就不会死心。
但死心了就可以了吗?
死心了也还是会痛苦。
但痛苦就没有价值了吗?
痛苦如果是放手时最恰当的表情,那就痛苦吧,有何不可?
只要他们从此可以各自精彩地活下去。
仙道站在音乐教室外,听着那如水的音符,犹如阳光从里向外漫溢出来。
他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