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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便是那庙宇。走得近了,更觉得这庙宇奇形怪状,一个尖顶尖得像要刺破云天,上面还顶着一个十字形的东西。赫连午在哀牢山也见过一些佛寺道观,但从来没见过这种寺庙。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走到门前,一道闪电突然划破夜空,映出了那庙宇的轮廓,正好可以看到匾额上写着“三一寺”三个字。这三个字是刻在那块石匾上的,字体粗大,原本可以上过色,但年代已久,字迹间的彩色都已剥落,若不是这道闪电光,在这样的雨夜里定看不出来。大门口是两扇极厚重的铁门,却没关上,开了一条缝。
三一寺?赫连午有些诧异。这样的名字很古怪,几乎不像个寺院,但名字清清楚楚。他记得以前和二叔闲聊时,二叔也说过释家有不少派别,什么显宗密宗,什么南北顿渐,沩仰法眼各支派之类,大概这三一寺也是个异样的派别吧。不过出家人慈悲为怀,不管什么派别,避避雨总是可以。他身子一侧,闪进铁门,见里面是个小小的园子,园中开遍细小的白花,暗自赞道:“果然是繁华所在,出家人的院子也收拾得这般好看。”花丛中树着的是个女子像,却又不似观音。他也不管这些,走到大堂前,伸手便去敲门。
手指刚敲上门,天边正好一个焦雷,“轰”的一声,震耳欲聋,连门也被震得一晃,里面想必有人也听不到赫连午的叩门声了。赫连午一阵气沮,正打算等这声雷过去后再叩门,忽然,他浑身一凛。
夜雨如注,空气冰冷如刀。在清冽的夜风中,他突然嗅到了一股血腥气。
血腥气并不浓,若非赫连午鼻子灵敏,根本嗅不到。他皱了皱眉,心底升起了一阵寒意。
这个三一寺里,一定发生了命案了!
他的左手猛地从背后抽出剑囊,食指一扣,插进了绑住剑囊的绳圈。这剑囊从他三岁练剑时就带在身边的,从两手都握不到过来,到现在一手握住有余,几乎已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剑囊握在手中,他的胆气也壮了不少,只觉便有千军万马,也不在话下了。
今天要叫这歹人尝尝赫连神剑的厉害!他想着,激动得身体都有些发抖,仿佛看到回去后师傅夸奖自己的情形了。
左手握住剑囊,赫连午的右手成掌,贴在了门上。
※※※
马加利修士的眼前已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铁希的力量大得异乎寻常,当初他们一共前来的七个修士中,铁希年纪最轻,身形也最是矮小,又体弱多病,只是对神的信仰才支持着他熬过了海上的澎湃风涛,可现在这铁希的手却像铁铸的一般,他嘴里还在喃喃地念着主祷文,但轻得已如耳语。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铁希脸上却带着一股怪异的笑容,还在念着:“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可能!马加利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铁希念的,正是他要念的主祷文,只是语调有种说不出的怪异。难道这个撒旦一样的铁希仍然是主的信徒么?他自觉信仰已坚如磐石,但铁希的这一段话一下子让他心中动摇起来,正要念下去的话也一下噎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只觉气息一滞,铁希的拇指和食指一下合拢,捏断了他的喉管。
铁希的手慢慢缩回来,他的指间还拉着马加利的皮肤。这只手无锋无刃,却恍若快刀,将马加利喉头的皮肉都扯下了一块,血登时喷涌而出,夹着肺部挤出的最后一口气,泛出无数泡沫。铁希的头凑近了马加利的喉咙,象沉浸在一股清泉中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
当他的头离开马加利的喉咙时,唇边已沾满了血痕。只是铁希嘴角似乎还在微笑,看着马加利渐渐冷却的尸体,喃喃地道:“……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们。”
马加利的眼中已蒙上了一片死灰。那是死人才有的灰色,可是他的脸上却带着一种怪异的狂喜,仿佛在最后一刻看到了天国——只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见到了天国。
铁希慢慢转向门口,道:“原来你终于来了。”
大门仍然紧闭。方才一道闪电划过,铁希已看见门外站了一人。他知道卡西诺将自己带到三一寺来,此间定有接应。这人在门外站了这许久,却不进来,看来此人很不容易对付。他抹了一下嘴唇,道:“怎么,没胆子了?”
门外还是没有声音。铁希顿了顿,慢慢向大门走去,伸手便要去拉。
手指刚触到门闩,却觉得身后厉风一闪,有人厉声喝道:“胆大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
赫连午将伞插在门外,引里面那歹人的注意,自己闪到窗外,见里面那人背转身子走到门口,心知那人中计,趁那人还没转身,一跃而入,断喝一声,一掌向那人背心打去。赫连氏以精研剑术,这路观心掌是他向中和寺的齐镇圆道长学来的,掌力不弱,他轻身功夫也了得,一跃而入,连汗毛都没碰到。断喝一声,心中却甚是得意,暗道:“我可真厉害,回去好生和哥哥弟弟们说说。”
赫连氏门下甚多,都是赫连氏的子弟,赫连午资质极好,大受门主看重,只是年纪尚轻,对他不服的也大有人在,暗地里说他凭借门主宠爱,年纪轻轻便名列地支十二剑。这些风声赫连午也早有耳闻,若此番自己凭本事捉住行凶伤人的恶徒,自然回去可以大大吹嘘一番,堵堵那些人的嘴。
眼见一掌便要击中那人背心,哪知那人双脚不动,身体却如煮熟的面条般转了过来,伸手拧住他的手腕。赫连午只觉一阵钻心疼痛,大吃一惊,只是他掌法已有火候,手腕忽地一转,已脱出那人掌握,双腿忽地踢出。“砰砰”两声,正踢中那人大腿,趁势在空中一翻,人已倒跃出去。落下地来,仍是惊魂未定,心道:“这人的身体怎么长的!”
他刚落到地上,才看到地上躺着两具尸首,其中一具更是肢体残破,便如被野兽啃咬过一般。他长这么大,还不曾见过尸首,心中不禁有点发毛。抬眼看去,却见那人已转了过来,身上穿了件破破烂烂的外袍,里面似乎什么都没穿,一身皮肤白得耀眼,火红的头发已披到腰间,一双碧眼灼灼有光。
看来是个色目人。赫连午虽然住在偏僻之地,但他二叔赫连赤奋若是个好动不好静的,时常行走江湖,回去便在这批年纪相仿的子侄面前大肆吹嘘,赫连午也知道当今天下四种人中,色目人是排第二位的上等人。他定了定神,喝道:“你这妖人,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竟敢公然做此不公不法之事,真是胆大包天!”这一席话也是赫连赤奋若跟他们说故事时常说的,赫连午一口气说出来,只觉胆气也壮了点。
铁希见进来的居然是这般一个汉人少年,也不禁一诧,露齿一笑,道:“哪里来的蛮子?”
“蛮子”是蒙古人对南人的蔑称,赫连午虽是第一次听说,却也知道定非好话。其实他赫连氏本非汉人,若按四等人排,也可排到色目人中。他心中火起,手指勾住剑囊,喝道:“妖人,你连伤两命,还不随我见官去!”
铁希又是淡淡一笑。这个突然杀出来的汉人少年根本没放在他眼里,他看着赫连午,心中暗道:“卡西诺约好的难道是这蛮子少年。”他见赫连午踞地如虎,看来有几分本领,也不敢太过大意,将手举起,嘴里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几非人类所有,赫连午见铁希举起手来,却没想到他会突然尖叫。这叫声尖利如针,直刺耳膜,他只觉胸口极是难受,眼前一花,铁希的手已伸到他胸前,一把抓住了他胸口的衣服,将他提了起来。
这么快!
赫连午对自己的本领甚有自信,却想不到铁希会快到这等地步。赫连午虽比铁希要矮一个头,体重也有百十来斤,但铁希将他抓在手上,直如无物,登时双足离地。他吓得魂飞魄散,掌法却不慢,单掌一立,已切在铁希腕上。手掌一触,却觉铁希的手腕硬如精铁,倒是自己疼得叫了起来。
铁希一把抓住了赫连午,手猛地一甩。赫连午也不算矮小,铁希的力量却大得异乎寻常,赫连午像一个包裹般直直向楼上飞去,眼看一头便要撞破栏杆,哪知赫连午人在空中,突然双腿一屈,左手一把搭住了栏杆,身体忽地转了过来,双足已勾住栏杆下方。他脱出双手,左的剑囊已然抖开,右手在空中连画了数个圈,喝道:“叱!”随着喝声,三点寒星向铁希面门身来。
赫连午的反击来得也是极快,铁希只道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