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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绍圻闻言也摇了摇头:“若是拖走,门槛上准会沾着血迹的。可这门槛上干干净净,准是被人扛走的。”
无心道:“那人要扛走尸体做什么?”
言绍圻道:“谁知道。说不定孔得财根本没死,那人是他杀的,他畏罪逃走了,总不会死人自己跑掉吧。”
他只是顺口一句,无心却浑身一震,道:“对啊,有可能。”
言绍圻叫道:“什么可能,死人还会走么?死人是……”
他的声音突然停下了,眼里也露出恐惧之极的神色。无心奇道:“怎么了?”他还只道自己脸上有什么异样,伸手抹了把脸,言绍圻却指着他身后道:“死人……死人走了!”
无心回过头从那破窗子里看出去,却见有个人正摇摇晃晃地从草丛里站起来。他大吃一惊,走到窗边。此时已看得清楚,正是那具死尸。这死尸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淋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他脸上的泥团也已被雨水冲掉,露出的脸青里透白,根本不象个活人,一站起身,也象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
言绍圻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方才乍见死人站起来,吓了一大跳,此时却已平静如常。湘西乡里妖异之事传闻极多,言绍圻虽不曾见过,却也听得多了,就算死人复活也不过如此。
无心沉吟了一下道:“看这山坡上死了那么多野兔老鼠,多半是中了邪气而死,恐怕有人曾在这儿施毒,这人为了避开危险,用九柳龟息术闭住七窍,哪知施毒那人功力太高,他的龟息术仅能护住心脉,周身已遭毒物侵入,成了这么个半死不活的模样。”
若是先前那道士听到,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无心说的已是八九不离十了。言绍圻想了想道:“那他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
无心道:“周身已遭毒物侵蚀,连脸色也成了这个样子,自然是死了。不过这人也算了得,还护着心脉,怪不得魂魄未散。”
言绍圻道:“那他还有没有救?”
“十停中,大概还有不到一停的机会。”
言绍圻叫道:“那还不快去救他!”
他有点怕死人,活人却是不怕的,马上冲出门去,也没注意到无心还有话说。外面雨已下得很大了,秋天下这等暴雨已不多见,一到外面,言绍圻便被雨淋得湿淋淋的,他跑到那人身边还有五六尺远的地方,却又不敢再上前。
这人身上一淋雨,一身的衣服斑斑驳驳的都是泥迹,脸上也有泥痕,整个人都没有人样,站在那棵大树前,只有三分像人,七分更像个吊死鬼。言绍圻有些迟疑,不敢再靠近,离得远远地道:“兄台可好,要帮忙么?”
这人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两只手也在乱抓,听得言绍圻的话,猛地转过身来,和他打了个照面。言绍圻见他的眼睛也变得血红,不由打了个寒战,忖道:“这人到底是死是活?”他还没想通,身后无心已在叫道:“快闪开!”
说时迟,那时快,这人突然抢步上前,一只手横扫而过,言绍圻吓得呆了,只觉一股厉风袭来,百忙中猛地一低头,这人的手从他头顶掠过,一股带着腥臭的劲风刮得他头皮发麻,又重重打在边上树干上,“啪”一声,那棵足有一抱粗的大树也猛地一震,树身上被击出个掌印,满树叶子也如天花乱坠,纷纷洒下,这人的手臂已不似血肉之躯,倒如同铁铸的一般。一击之下,这人的手臂又反转扫来,言绍圻已吓得呆了,见手臂又扫到跟前,他刚才弯腰躲过一击,此时正在伸直身子,眼看这人就要扫到他腰间,再弯已来不及了,无奈之下,猛地一提气,人已拔地而起。
“呼”地一声,雨珠也被这人扫得四处飞溅,言绍圻跃起了有五尺许,这人一臂已从他脚下掠过,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这人的左手又已猛地向他抓了过来。
这等招术空门大开,言绍圻习武多年,虽然和人动手并不多,但身法已是顺极而流,也不多想,一脚已飞出,踢向这人面门。只消这人一闪,他这一抓自然抓不到自己了。哪知这人根本不躲不闪,仍是直直抓来,言绍圻的脚先踢到他脚上,“砰”的一声,如同踢中了一块巨石,这人浑若不知,已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言绍圻只觉像是被一把铁钳夹住一般,下面的高妙身法再用不出,一下便摔了下来。
此时无数落叶已将两人裹住,言绍圻眼前只见一片暗绿色,也根本看不清。他一落到地上,小腿还被这人抓着,心中已是纷乱如麻,暗自道:“这人不知道我是公差么?”但这人显是不管他言绍圻是不是公差,抓着他的小腿正向后拖。这人的力量大得异乎寻常,言绍圻的手在地上胡乱抓着,一把抓住了一截树根,他两手攥住再不放手,只觉浑身骨节被拉得“咯咯”作响,像是马上便要拉断。正自惊慌,却觉身后有一道白光闪过,这人发出了一声厉叫,声音也更似一头异兽。
抓着他的那股大力一下消失,言绍圻直直地摔在了地上。地上的泥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他摔得满脸都是污泥,只觉浑身仍是说不出地疼痛,手足并用地爬了两步,惊魂甫定,回过头来,却见无心提着剑正站在他边上,面色凝重,脚下不丁不八,左手提在胸前捏了个剑诀。
第四章 暗夜之妖
无心面对着这人道:“小捕快,你不要紧吧?”这人用了九柳龟息术,虽然没被当场毒毙,但浑身肌肉已被毒素浸润,已近僵尸,虽然双臂已被他一剑斩断,仍是不敢大意。这人的手臂坚如铁石,寻常刀剑根本伤不得他分毫,无心手中虽然也是柄寻常精钢长剑,也不曾开锋,却是用朱砂在剑身写过一道符的,恰是这人的克星。
言绍圻翻过身来,抹了把脸上沾着的泥水,见自己的小腿上还抓着一条断臂。他一把拉下,只见裤管也已破裂,皮肤上被抓出五条青紫的淤血痕,他心有余悸地道:“道长,这人到底是死是活?”
这人的手臂已被斩断,切口中还有鲜血流出,但整个人仍是不像活的。无心道:“他原先用龟息术时以泥团闭住七窍,虽然还没死,却已没有神智。泥团被雨打散后,人是醒过来,但心智全失,现在说他是僵尸也可以。”
这人手臂的断口处还在流血,却好像根本不知痛楚,两截断臂左右乱挥,只是他的手臂已被齐肘斩断,短了一半,抓不到人了,只把血甩得到处都是。无心连忙退了几步,拉起言绍圻避开。言绍圻看着这人,又打了个寒战,道:“那到底是活人的还是僵尸?”
无心道:“僵尸!”他知道这个小捕快有点食古不化,自己将那人的手臂斩断了,若说那是个活人,只怕言绍圻又会翻出书来说自己犯了哪一条王法,索性便说是僵尸。其实这人神智虽失,却因为用了九柳龟息术,并不曾死。
这时那人的动作已越来越慢,忽然“啪”一声,仰天摔倒。无心知道这人是因为失血过多,他提剑走了过去,言绍圻紧紧跟在他身后。无心心道:“这小捕快胆子倒大,真个少年有为。”其实他的年纪与言绍圻也相差无几,大得有限。谁知言绍圻刚走出几步,突然觉得一阵恶心,他强忍着不吐出来,但肚子里像是翻了个个,走了两步便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吐了起来。无心听见声音,走过来往他背上一拍,言绍圻登时觉得额头一阵清凉,人好受了些。
无心从怀里摸出一道符道:“小捕快,你是沾了点邪气,把这道符带在身上吧。”他才要说“每道符廉售二百文”,却见言绍圻面色不好看,也不多说了。好在一道符也不值什么钱,这个东他还做得起。
这人躺在地上,一张脸如纸一般白,连青紫之色都没了,双眼圆睁,鼻翼却在微微抽动。无心叹了口气,将长剑插回背上蹲了下去,言绍圻这时舒服多了,在一边急道:“道长,小心!”
无心道:“他身上的毒素随血流尽,现在神智已复,不过也已命不久矣。”刚说出口才省得这话其实是说这人还活着,并不是僵尸,只怕言绍圻又会来缠夹不清。不过言绍圻却似没有在意,也走到这人身边道:“他活着,那还是救救他吧。”
无心叹道:“他浑身血液都已流尽,要救他,除非是西王母的不死药。”
言绍圻惊叫道:“那你真的是杀了他了?”他做捕快未久,一直想抓个大案,眼前正是一件杀人大案,但无心是为救自己而动手的,总不能再去抓他吧?
无心伸出手点在这人肘上一点,止住了血流。其实这人身上的血也已大多流光了,止不止都无所谓。这人身上一动,慢慢睁开眼来,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咕噜”声,言绍圻喜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