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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的战乱在继续蔓延,况烛却发现,西面人心惶惶的风波已经平息了。
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来说,慌张是没有用的——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他们的生活恢复了原本的宁静和安稳:“妖魔没有打过来”,或者是“至少现在还没有打过来”,又或者“有可能永远都打不过来了”——百姓们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恬恬淡淡的过日子,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况烛曾经问他们,如果灾祸真的降临要怎么办,他们无奈地笑笑,道,应是命数至此,挣扎无用。
望见这些羸弱百姓的豁达,况烛不禁有些感叹。
是日,燕丘失守,江南告急。
想到自小生长的地方正陷入战乱,况烛有些心痛,却无能为力。
云轩城失守,桃花林涂山氏投诚,桃溪,青田,夏苑,相继沦陷,一个个消息接踵而至,江南溃败的速度快得令人发指,尤其是冰心堂伏枫叛乱,更是让况烛难受不已。
伏枫,与紫荆师出同门,虽然两人在医毒方面一直有所争执,但况烛仍觉得他是个正直的人。
叛变,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你若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我岂不是早就遗恨而死?”
好在身边的人是宋屿寒,有个更惨的人垫着,虽然有些不厚道,但况烛确实顿觉安慰。
百姓们自然也听说了江南战乱,有心细的人看出况烛的忧虑,好心地用他们的那句话替他开解。
——应是命数至此,挣扎无用。
第一次听到这句安慰时,况烛还并没有觉得什么。
后来的一天,两人在红木林中露宿,碰到几个林中扎营的猎户,有个猎人打猎时被白虎咬伤,在营中躺了好几天都没有好,况烛于是主动请缨替他医治,那人康复之后殷勤地帮他们搭了帐篷,道谢不迭:
“要是没有你们,我这个小猎户还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他的友人也在一旁搭腔道:“我们这些人没用的很,要不是八大门派,大荒现在早就完了。”
况烛一愣,不禁回味起这句话。
“命数至此,挣扎无用”,虽是豁达,但也是弱势的自嘲和无奈。
回到休息的地方,宋屿寒见他一言不发,神情凝重,不由道:“又怎么了?”
况烛抬起头,为难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很无耻?”
宋屿寒淡淡道:“你病了么?居然开始自己骂自己了。”
况烛甩甩头,皱起眉:“我们是不是一直在逃?”
自己逃出冰心堂,宋屿寒逃出太虚观,明明是两大门派里颇有些地位的人,却在这种时候将门派弃之不顾。
“陆大哥和江姑娘在太古铜门参战,留山和童千斤在天机营备战,但是我们俩……在干什么?”
一直以来憧憬的生活就是四海为家,而现在,不仅梦想实现了,陪在身边的人竟然还是宋屿寒。
抛却大荒另一头的危难,这样的日子简直完美。
可就是那唯一的不足,最让况烛觉得不安。
宋屿寒明白了他的心思,伸手拉过人来,习惯性地按进怀里。
“你不喜欢?”
况烛没有回答,依赖性地朝对方怀里钻了钻,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宋屿寒又道:“你还记不记得,在乱葬岗的时候,张凯枫问过我和陆南亭一个问题。”
况烛一愣,努力回想,逐渐有了些印象:
“是要救谁的那个问题?”
“是。”
许多年前,面对同样的危难,陆南亭选择的是放弃张凯枫,带领众弟子撤离险境。
宋屿寒低头道:“是我的话,我只救你。”
“……你想说什么?”
“你不愿做掌针,原因是?”
“因为不想一辈子闷在那里,还……”况烛踌躇了一下,低声道,“还因为你。”
“我不想做掌门,道理也是一样,”宋屿寒顿了顿,沉声道,“自己,和门派的基业,孰轻孰重?”
答案很明了,况烛苦笑:“当然是门派重要。”
“但是你却选了自己。”
况烛无言以对。
“陆南亭是大侠,我不及他。”宋屿寒仰起头,“我还是自私的人。”
况烛心底一沉,不由道:“那你会不会变?”
“如果我想通了,也许会,”宋屿寒轻笑道:“怎么?怕我到时候抛下你?”
况烛从他怀里挣出来,眯起眼睛:
“你别忘了,我有可能比你先想通。”
宋屿寒一愣,重新把人扯回来:
“威胁我?”
“怎么敢——诶?喂!别,别乱碰……!”
宋屿寒故意逗他,况烛涨红了脸,迅速挣脱开来,退远几步。
……这家伙最近越来越猖狂了。
正这么想着,帐篷的帘子一晃,只听一个猎户道:“大夫,你在吗?”
“在的!”况烛连忙应了,撩开帘子,“什么事?”
猎户道:“刚刚几个伙计在树林里发现了一个昏倒的小姑娘,身上没什么伤,可能是累昏的,大夫你快去看看吧!”
况烛忙点点头,朝宋屿寒盯了一会儿,后者抬眼道:“我也去?”
“我看你快闲死了,一起去!”
****
跟猎户进了那姑娘所在的帐篷,况烛朝草垫上看了一眼,霎时呆在当场。
宋屿寒见他脸色不对,不禁也朝那少女看了一眼,只见一身碧绿装束,立刻明白了几分:
“冰心堂人?”
“……杜若。”
况烛喃喃道。
“杜若?经络院掌针?”这个名字宋屿寒有些印象,况烛也不跟他多说,几步冲到少女身边,一手捉起她的手腕诊脉,另一手迅速地施下一记固本培元。
“杜若师妹——!”
摸完脉象,急急地扎上几针,补上紫光弥漫的妙手回春,把她双脚垫高,只喊了一声,杜若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像是从恶梦中突然醒过来似的,少女挣扎起身,看见周围是油布搭的帐篷,一瞬间的惊诧,接着回过神来。
“多谢几位相——”在经络院呆的时间长了,对内不管多么率性,对外人的礼节也成了习惯,尽管带着一脸倦色,她还是环视四周的人开口道谢,哪知道“救”字还没出口,就望见身边况烛的脸。
双眼有一瞬间的失神,愣愣地看着他,表情与刚才的况烛如出一辙。
“我累昏头了……”杜若揉了揉眼睛,却是越揉越红,“你……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好像……”
“杜若,我是况烛。”
少女的手一抖,垂下来。
“……我,我没认错?”
“没有。”
杜若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你真的是况师兄?你……你别是假的!”她几乎要哭出来,语无伦次道,“你,我问你,你有没有祸害经络院的坏习惯?”
“有,”况烛轻笑道,“中和堂的事情从来不管,经络院却是天天去,看过的书从来不放回原处,让你们天天忙得想死。”
“真的……况……况师兄!?”杜若身子一软,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冰心堂里,况烛最喜欢的是经络院的书,而掌针杜若就像是那些书的统领。
那个平日里在经络院里呼来喝去的少女,那个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却又善解人意地不再跟他吵闹的杜若,他再熟悉不过了。
杜若……哭了?
单独的杜若,没有和经络院在一起的杜若,让况烛觉得有些陌生。
经络院里有那么多的书,现在杜若不在了,那些书去了哪里?
好像自己过往的一切,再也没有东西见证了。
况烛心中一酸,单手扶住她的肩,温和道:
“别哭,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杜若抽泣着抓住况烛的手,用双手死死地扣住,况烛觉得手上的骨头都被压得要断了。
“师兄你走了之后……掌门……紫荆掌门她出事了,冰心堂也出事了……大家只能逃走,一直往西逃……”
宋屿寒不由道:“紫荆掌门出事了?”
杜若抬头望见宋屿寒,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点点头:“紫荆掌门为了给卓掌门解毒,把他身上的毒,都渡到了自己身上……”
况烛骇然道:“有这种事!?”
杜若断断续续道:“紫荆掌门的毒解不了,连师伯也解不了……卓掌门为了给她找解药不知去了哪里,伏枫师叔又叛乱,我们斗不过他,只好向西逃走,想把掌门安顿到紫荆峰去……哪知道……哪知……”
不知为什么,说到这里,杜若突然说不下去了,好不容易平静下的气息又乱起来。
“别急,别急,既如此,其他人呢?怎么只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