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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一届莽夫,实则却无时无刻都能让自己保持清醒,做出最准确的判断,他权衡一番,对于带刺的美人,岂能第一次就过分唐突?有道是来日方长,以后的机会,又怎会不够多?
孟星魂虽觉得浑身瘫软,但深知追命此刻一定也是精疲力尽、属于防备,他心下一横,运功强行解开了穴道,喉头涌出一股腥甜,他暗自咽下,反手给了追命出其不意的一掌,然后提起裤子,飞身至桌上拿剑。
追命已料到孟星魂会冲开穴道,只是他低估了孟星魂的功力,好在打在肩头的一掌并不算重,追命还能够及时做出反应,抢在孟星魂之前取了孟星魂的宝剑,双手抱臂,将宝剑牢牢抱在怀中。
孟星魂看他吃了自己一掌竟能依旧行动如风,猜测定是自己强行冲开穴道时受伤颇重,再加上媚药药性未散,自己浑身无力,此时与追命交手,并无胜算,眼下还是保住性命,才能再来取追命性命,不仅是对高老大有所交代,更是可以一血今晚之耻!
于是,孟星魂朝着与追命反方向的门口跑去,一脚踩上老楼护栏,跃入浓密的竹林中。
追命冲出来,只看到孟星魂在竹林中几个起落,已逐渐远去,空留一片竹叶婆娑之声。他也不追,甚至笑出了声——孟星魂的剑还在自己手里,这是一个杀手的另一条生命,不用担心孟星魂不会来取。
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机会再交手。
今夜无月,天边几颗残星。
这样一个沉静的夜晚,应当拥情人如梦,他却独坐在树上擦拭一柄剑。
一柄锋利的、杀人的宝剑。
宝剑泛着冷冽的光,让人一看便觉得周身一寒,他看着宝剑的眼神却像在看着自己的情人,那么内敛、那么温柔。
他是一个杀手,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杀手。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却不知是否会来。
他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来擦拭他的宝剑,现在,他将剑收入了剑鞘,静待拔剑的一刻。
杀手拔剑,自然是要去杀人。
就在方才,他知道他等待了三天的机会终于即将到来,他要杀的人身边的高手都已离去,他要杀的人现在是独自一人!
他凝神盯着楼内的动静,像一只等待捕捉猎物的鹰。
追命觉得今夜真是漫长得有些无趣。他双手环在脑后,躺在神侯府老楼的栏杆上,看着如墨的夜空。
楼内有的是好酒,此刻他却不想喝。喝酒本是他最大的乐趣,他为何不想?
当一个人连最大的乐趣都不愿享受,必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难题,甚至正在经历难熬的痛苦。
他的确是正在经历难熬的痛苦,地上已经横七竖八扔了十余个酒坛,他身上已经完全湿透。
他当然不是将酒都倒在了衣服上,要叫一个酒鬼浪费美酒,并不比叫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请客容易许多。他正在运功逼出自己体内的毒,一边喝酒,一边运功,毒随着酒都逼出了体外,毒已散去,只是被酒浸湿的衣衫还未干。
追命躺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湿哒哒的衣衫实在无法忍受,他一跃而起。
既然毒已散去,他又是在经历何种难熬的痛苦?又是何种难熬的痛苦,能将六扇门的追命折磨得无法入睡,宁愿枯坐着熬过漫漫长夜?
追命只觉得一股热气在下腹处愈聚愈多,那种感觉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并不陌生,他甚至打算要去邀上方才助他运功的师兄弟中的某一位,同去追寻软玉温香。
然而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是六扇门的追命。
他无奈的走回屋中,叹息着三个人的真气一起注入他的体内确实太过血气方刚。
他脱下了粘腻的衣衫,就在他脱下衣衫的一刻,他感受到凌冽的剑气。
他一闪身,躲开了袭来的剑。
屋内红烛火光猛的晃动了几下,似乎是在为躲过了剑气带来的灭顶之灾而庆幸舞蹈。
就在火光晃动的一息间,一招已毕。
孟星魂额头的汗滑落,他知道他杀不了追命,他与追命的武功本就不相上下,杀追命只能出其不意一击必中,现在,一招已毕,再无招式。他冷冷的看着追命,握紧手中的剑,等待追命下一次出招。他虽杀不了追命,但他也不能死在这里,所以他唯有全力一搏。
然而追命却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追命的气息均匀而有力,追命的全身都没有破绽。
孟星魂握剑的手已经出汗——他无法出手。
互相凝视着对方,时间如凝滞般缓慢。孟星魂终于感觉到追命的气息乱了,变化只在一瞬,孟星魂的剑已动。
孟星魂不能确定他是否能抓住这一瞬的优势,但失败也不过一死,他从来不怕死,因为他是个杀手,杀手唯一做的事,就是不断杀人,直到被杀。
忽然,一条水柱从追命口中射出,像狡猾而灵敏毒蛇在捉捕猎物时喷出了毒液。
孟星魂猝不及防,偏转开脸,水还是喷到了他的脸上,滑进了他的嘴里,是酒,香醇的美酒。在尝到酒的滋味的一刻,孟星魂已被点了穴道。
孟星魂手中依然握着剑,甚至保持着向前俯冲的姿势,气势依然凌厉,他却已无法俯冲,他额头的汗滑至脸颊,与脸上的酒混到一起,再滑至嘴角,他却已品不出香醇,只感到苦涩,他纵然不怕死,也决计不想死在这里。
有谁在临死前不感到苦涩?
孟星魂嘴里虽苦,他却并不打算示弱,他只是冷冷的看着追命。
追命却双手交叉,环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孟星魂。
猎物冷冷的看着猎人,猎人却悠然看着猎物,猎人的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笑。
这实在是个诡异的画面!
追命身上的衣衫依然未干,但现在他却并不觉得难受,他笑着开口,“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却知道是谁要你来杀我。”
孟星魂恨恨的看着追命,他也只能恨恨的看着追命。他当然不能说是谁要他来的,杀手绝对不能说出雇主的名字,这关乎一个杀手的尊严,所以他只能听着追命说话。
追命更加凑近孟星魂,几乎面贴面的看着孟星魂的眼睛,“是不是那老不死的蔡京?”
孟星魂既不否认,也不肯定,眼中甚至除了恨和冷,找不出更多的情绪。
“你已被我制住,难道不打算跟我说说话?夜这么漫长,不说说话又如何打发时间?”追命坐上一条长凳,撩起衣衫下摆,脚蹬在对面的另一条长凳上。
孟星魂依然没有说话。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杀手。”
追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看见孟星魂瞪了他一眼。烛光虽微弱,从窗口射进来的星光更是微乎其微,但追命确定他没有看错。
这果然是个有趣的杀手!追命腾起身体,把蹬脚的长凳逷远一尺,环在胸前的手环到了脑后,将脑袋枕在方才坐着的位置上。
追命枕着自己的手臂,头在一条凳子上,脚在另一条凳子上,身体悬空着,他觉得十分舒服,舒服得他简直想要在空着摆动几下,可惜他身下没有一根绳子,不然他一定更加舒服。
惬意的躺着,让追命又感觉到自己下腹的火热。
“朋友,你真不打算跟我说说话?”
将要杀自己的人唤作朋友,这天下有几人有这样的气魄。
所以他是追命!
孟星魂依然冷冷恨恨的看着他。
“你或许在想,我是不是要用什么方法收拾你?要用什么样的折磨人的法子来折磨你?”
孟星魂眼中起了变化,但很快又恢复的冷冰。
这一番变化,叫追命认定自己猜得一定不会错,这位不言不语冷冰冰的朋友并不如他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冰冷平静。
孟星魂的眼中变化更多,由冰冷变得温柔,由温柔变得火热。
“你……酒里有毒?”
“你一定已经注视了这老楼很久,所以你不会不知道,在你进来之前,无情、铁手和冷血已经一起运功助我解了毒。”追命依然舒舒服服的躺着,“所以我喉咙里的酒当然没有毒,况且,下毒这种龌龊事,岂非坏了我追命的名声?岂非坏了六扇门的名声?”
孟星魂的脸上露出一丝安心。
追命又接着道,“不过,这种滋味,并不比中毒好受。”
孟星魂很想冷冷的瞥追命一眼,但他已无法做到。现在,他的眼睛已经热得像火,柔得似水,他严密的包裹在黑衣中的身体的感觉,并不比他眼睛里看到的内敛几分,甚至连他披散着的乌发的每一根发丝,都带着难以言说的柔情。
追命喜爱一切美的事物——美酒、美景,当然还有美人。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