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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虽然是黑夜,又下着雨,扬州城内一片死寂,鸦雀无声,连平时出动频繁的巡逻队也偃旗息鼓,躲了起来,城头上更是没了人影,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出来遭罪。
但是上官梅命悬一线,可能活不过今晚了,赵泽说什么也要跟钱景升见上一面。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叫人把战鼓的擂得咚咚作响,集合了大部分神卫军,弄得人喊马嘶,大地震动,好像真的有千军万马来攻一般。
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任何时候都不可轻敌,因为敌人时刻都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扬州东城外出了这么大动静,早就惊动了钱景升。
他赶紧披挂上阵,来到东城头与赵泽对话。
风雨中,赵泽不顾安危来到三十步开外的地方。
高声喝道:“来者可是沂州的钱景升?”
城头上,钱景升冷冷地笑了笑。
然后高声回答:“是又如何,你找本帅作甚?”
赵泽一抱拳,恭敬地说道:“今日午后未时两军交战,我的部下受了你的箭伤,命悬一线,故此,某想请钱将军网开一面将解药送与我,到时必然不忘救命之恩”
风雨中,传来了赵泽的话,钱景升听得真切,半响后,狂笑起来。
“钱将军,你想得如何啊?”赵泽催促着他回答。
城头上,燕顺瞥了一眼城下之人,低声道:“军师,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趁机杀了他,叫他们群龙无首,岂不快哉”
钱景升没有回答,而是铁青着脸注视着下边的动静,他想知道风雨中到底藏着多少官军,他们会不会突然攻城,如果战事发生,他该怎么办,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东城能不能守得住,他真有点担心,因为他是主帅。
“军师,莫要犹豫了,就像今日下午一样……”
未等燕顺说完话,钱景升一举手止住了他,紧接着脱掉了身上的斗篷,来到城头处最高点,扒在垛口处,拉长字音大喊道:“城下的人听着,本帅没有解药,就算有也不给你,莫要妄想了,难道你们不晓得,战阵之上生死有命,怪不得他人,死了这条心吧!”
“等等”赵泽一看钱景升要走了,赶紧举手挽留,“钱将军,不管怎样,某还是很欣赏你的,觉得你是个人才,某这里有封书信,请钱将军过目,如果有意可按信上所说行事即可,某在城下树林内等你的好消息!”
赵泽的手一挥,黑夜中飞出了一支火箭,眨眼间射到了城楼的窗框上。
又是飞箭传书,钱景升几步来到城楼下,取下那支箭,连带着一封书信。
与此同时,扬州西北水门下微微的震动了一下。很短暂,连城上的军兵都没感觉到。
片刻后,卢俊身着夜行衣,从水里冒出头来,四下望了望没有动静,连巡夜的军兵也看不见。
一声蛙叫后,水里冒出了更多的人影,正在通过水门游入城内。
登岸后,卢俊问一旁的疤脸汉子:“你记的没错吧”
“没错,三弟,从这走绕过前边的街口,就是西城军营”狄宁很肯定地回答。
“那好,你们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去就来!”
“小心啊,军营附近的暗哨有好几个,莫要被发现了行踪”
“放心”
说话间,卢俊猫腰窜入了无边的雨夜,狄宁望着他直到听不见了脚步声才回过头对身后的一群黑衣人说:“都跟着我不要弄出动静来啊,咱们先避一避”
“听你的大哥”有人低声回答。
“好,走吧”
雨又大了起来,狄宁背着刀带领着手下瞬间隐入了黑暗,朝着一所大宅的后墙而去。
扬州西城军营。
燕安正在跟周武能在屋中喝酒,案前燃着一盏彩灯,三个歌妓正在伴随着胡琴翩翩起舞。
燕安道:“真吓死我了,原来府衙中的那个不是真的王大哥啊”
“是啊,王伦大哥早就出城了,你不晓得吗”周武能酒气熏熏地问他。
“咳,我哪知道啊,早知如此,我还会那样紧张嘛”燕安红着脸回答。
“你大哥燕淮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都不跟你说一声,还把你当亲兄弟吗?”周武能不满地嘟囔道。
“这个嘛”燕安虽然有点生气,他大哥燕淮出城前没跟他说实话,可是毕竟是一奶同胞,打折了骨头连着筋,“算了,等他回来我再埋怨他吧”
“回不回来还两说呢”周武能嘴巴一松,说漏了话。
燕安立刻追问道:“周大哥,你说的啥意思?”
“我…”周武能自知说错了话,正要辩解,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高声喊道:“什么人?”
黑暗中嗖的一箭射来,钉在门上,箭羽仍在颤抖,发出嗡嗡的声音。
叫喊声马上响了起来:“刺客,来人抓刺客啊!快来人”
喊声就在窗外,周武能猛地醒过酒来,大喝道:“快都滚出去!”
几个歌姬被吓了一跳,嘤的一声,逃开了。
周武能随后一把抓起身边的砍刀,几步抢出屋外,燕安也紧跟着追了出来。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院子里涌出了一大队人马,少说有百十来人,各个身强力壮,早就张弓搭箭,瞄准了栅栏外可疑的地方,只等周武能一声令下便乱箭射出。
夜雨如歌,下个不停。
军营内的人声渐渐小了,周武能从门板上取下了那支箭才发现箭杆上缠着书信。
回屋后,周武能赶紧关好了门,来到烛光下展开信读了起来,燕安也凑了过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念着上边的文字。
一炷香后,周武能啪的一拳砸碎了桌子,大骂道:“好个钱景升,猪狗不如,私下跟宋军议和,还要把咱们卖了”
燕安的酒劲也没过,一听这话,马上跳了起来,大叫道:“大哥,这姓钱的小子果然不是好东西,怪不得一路上总是愁眉苦脸的原来是在想办法算计咱们爷们,宰了他”
燕安的一句话如醍醐灌顶一般激怒了他,周武能呀呀呀大叫着气的七窍生烟,大喊道:“娘的,都反了,都反了,走小燕子,去找姓钱的算账”
“走,去找他算账!”
说罢,二人各拿了长兵器踹门而出。
第二柱香烧完时,卢俊在西城军营外的一间破屋内看到了大队人马离开了,少说五百人,披挂整齐地上路而去,看方向应该是东城。
片刻后,瞧着这群莽夫走远了,卢俊冷笑了起来,心说:大人的计策果然毒……
再说狄宁,他率领着两百弟兄翻墙跳进了那家的宅院,正躲在墙根暗处的树丛里遮蔽风雨,忽然,屋内亮起了一点灯火。
有人高声道:“大梦谁先觉,神仙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狄宁摇了摇头,心说:扬州的读书人脑袋都有病,漆黑半夜的,哪来的日头。
正在这时,窗户推开了,出现一青色的身影,微弱的月光映在窗口,一个文士站在了那里,举头望月唏嘘着,忽然垂泪呜咽道:“瑾儿啊,叔父对不起你,不该对你说那些杀贼报国的话,叔父真该死,该死……”
话音才落,阁楼不远处的月亮门里走出两人,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短衣,女的也是一样头戴白花,面色憔悴,还在二十步开外时,便听那男的骂道:“丘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竟然蛊惑我家孩儿去送死,你给我滚出来”
女的一听这话,也泣不成声,在一旁喊道:“丘浚,我徐家可曾亏待与你啊,我夫君拿你当亲兄弟,你就这么报答我们吗,徐家就瑾儿一个,如今出了事,你还有何脸面住在这里,给我们滚出来”
人有脸,树有皮,丘浚也不是二皮脸,早就有了准备,一听人家骂到头上马上从屋子里跑出来,朝着月亮门的方向而去。
几步后,来到那对夫妇面前后,低着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哥,你打我吧”
那男的气的牙根紧要,攥紧了拳头猛地打了过去,一旁的女人见状也疯了一般扑上去一顿拳打脚踢,丘浚死了一般趴在那一动不动,任凭拳脚落在身上、脸上,眼睛出血了、嘴唇裂开了,骨头也好像折断了,痛、钻心的痛,但是他没动,仍然在默默地承受着,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他的罪过。
可是,那男的忽然发起狠来,指着他叫喊道:“丘浚,那群反贼说了,瑾儿死定了,明日就将他剥皮点天灯,你给我听好了,明个你给我滚出去,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你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不然有你好看的,就算倾家荡产我也要弄得你身败名裂”
话说到这个份上,丘浚终于长出了口气,从血泊中爬起后,又重重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