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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伤心处,窦罗枝掩面抽泣,罗蚕娘顿时慌了神,想起这些日子来,自己无所事事,对族人的未来没尽一点力,更是羞愧无比。
她耷拉着脑袋,以低不可闻的细声道:“小娘,让我、让我试试吧。”
窦罗枝转了一番念头,点头道:“我看你也靠不住,这样罢,你试你的,我试我的,你先……搭上了,我就罢手。若是你一直没动静,就只能靠我了。”
罗蚕娘羞恼地道:“小娘,难道你还指望王先生娶你!?别说官府不答应,咱们囤里人也不答应!”
窦罗枝凄然一笑:“再嫁当然不可能,不过,若是我生下了王四郎呢?”
两女对王冲父子家里的情况已有了解,知道王冲还有个弟弟王三郎,窦罗枝这话意思再明白不过,罗蚕娘顿足道:“不行!绝对不行!”
不等窦罗枝反驳,少女就咬着银牙,握着拳头,以赴死般的决心道:“我会替他生个儿子。让他再放不下我们!”
隔着乡司,对面的宅院里。王彦中正支支吾吾地说到窦罗枝的异状,王冲就打了个哆嗦。像是被谁诅咒了一般。
王彦中是真怕了窦罗枝:“二郎啊,依你看,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不是说非要回成都,挪到其他地方也好。”
王冲道:“待开田已成,汉人农夫来得多了,僰人自己也会种田了,应该就差不多了,最多也就是明年。”
王冲当然没想着在兴文寨埋头种几年的田,在这里试试手就好。等兴文寨诸事上了轨道。就挪个地方,专心进学。也不是完全不再理会兴文寨,他收服何广林,就有以兴文寨为据点拓展事业的打算,只是到时候没必要再直接操盘。夷事只是进阶之梯,若是沉在里面,就要错过未来恢弘壮阔的时代大潮了。
现在他已有官身,可以跟宇文柏鲜于萌那些官宦子弟一同直接去京城国子监考太学,不必再在府学挤独木桥。这一点是晏州僰乱里最有价值的收获。
“明年啊……”
王彦中哀叹着,暗自盘算,这一年,自己能不能挡住窦罗枝的骚扰。
“只要不涉名分。爹你也没必要拒美人于千里之外嘛。”
这么一算,王冲觉得,窦罗枝纠缠父亲。也不全然是坏事。
话刚出口,啪的一声。王彦中手里的书卷就砸上了他的脑袋。
“我看你啊,也该收一房妾室。安安心思了。”
王彦中反击了,王冲苦脸道:“儿子才十七岁,何苦着急摧残?再说家中还有香莲玉莲……”
王彦中拿出老子的作派呸道:“十七岁……你老子我十七岁也被你祖父逼着成亲,十八岁便有了你大哥。香莲玉莲远在成都,李小娘子就在这里。就算你不喜她这种的,罗蚕娘也可以。别瞪我,你想在兴文寨扎下根,纳了她正合适!”
儿子纳了罗蚕娘,窦罗枝应该就能消停了吧,王彦中这么想着。
王冲却在暗叫,纳罗蚕娘!?对那个直愣愣的小蛮女有没有兴趣还是其次,要是夜里她一时想不通,拔刀就捅,自己可就成穿越者之耻了。
说到男女之事,王冲此时还没什么心思,而父亲找的借口,他也不怎么上心。扎根兴文寨是他所求,绑得太紧也不好。至于罗蚕娘这种不确定因素,更不能放在身边。
父子各怀心事,再聊了一阵,兴文军寨的兵丁来送信,说是孙安抚在乐共城急召,王冲便匆匆离去。
“唔,此事说办就办……”
送走王冲,王彦中便心急火燎地行动起来。儿子太能干也不好,连老子的私生活也要干涉,有个女人耗耗他心思也好。
找来李银月,把意思一说,李银月即便不是那种深闺羞兔,也红透了脸,低着头,绞着手道:“奴婢、奴婢觉得现在挺好的。”
“二郎与你父有三年之约,我也知道,可你也该明白,你父把你托在我王家,其实是不想你再跟他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王彦中开解着李银月,可说到父亲,李银月反而更想着三年之约到期后,回到父亲身边了。品出她的心思,王彦中压下心头的负疚,心说为了自己,不得不卖一回嘴了。
“二郎现在已是官人,未来前程也不可限量。你父若是安好也罢,若是有什么事,你在王家,不还能帮上一把?”
这话让李银月愣住了,她还真没想过,虽然很是功利,可细细琢磨,这道理还真对。自己一介女流,就有点山野功夫,能帮父亲作什么?可拉上似乎无所不能的王冲,未来还真多了一份保障。
只是……真要给那家伙作妾?有些不甘心啊。
李银月咬着嘴唇没说话,王彦中厚着脸皮拍手道:“那你便是允了!待二郎回来,就把这事办了,以后便尽心伺候二郎!”
话毕拂袖就走,搞得李银月猝不及防,只能望着王彦中的背影,又羞又恼地道:“先生怎的也这么欺负人!”
乐共城在北面六七十里地,策马急行半日就到。此时泸南还不安靖,王冲是带着王世义和一队兵丁去的。
“明日我便要回江安。召你来是为两件急务……”
泸南沿边安抚使孙羲叟是个实在人,作随军转运使时。将粮草军资安排得井井有条,其干才连王冲也很钦佩。此人也没什么党人习气。对同样长于实务的王冲很欣赏。正是有孙羲叟的支持,王冲才能在兴文寨如意勾画,毫无掣肘。
孙羲叟负手踱步,脸色阴沉,王冲心中咯噔一跳,明白定是坏事。
“唐龙图再知梓州,重厘事务,第一件事,便是停掉兴文寨赈粮。自下月起。兴文寨的僰人就得靠自己谋食了。”
王冲愣住,唐龙图!?这是谁啊,竟然停掉僰人救济,他不怕激反那几千僰人,惹出事端!?
“龙图阁待制唐钦叟,讳恪……”
孙羲叟见王冲发愣,明白他不知此人,作了解说。把这个名字品了好一阵,王冲恍然。唐恪!钦宗时与耿南仲为相,高举议和大旗,散了勤王军,割让三镇。导致北宋再无可防之地,再无可用之军的大汉奸!?
听孙羲叟说,唐恪在大观时也曾在蜀地经办过夷事。招抚了一部西南夷。入朝后得罪了蔡京,被划到旧党集团。一直在梓州、沧州、扬州等地任官。如今梓州这里,因晏州僰乱平息。一路官员都沾功调迁,朝廷又把他发落来了。
大致明白了唐恪的来由,王冲就不明白了,既是遭贬,安安生生呆着就好,何苦在地方惹事?僰人的安排是新党所允,他这是要跟新党对着干呢?
唐恪这个梓州知州,地位与成都知府许光凝近似,在梓州一路是文武第一人。泸南沿边安抚司受他节制,安抚司官员升调迁转他管不到,钱粮用度却能管到。
孙羲叟无奈地道:“唐钦叟本要转知杭州,可梓州缺人,朝廷觉得他熟谙蜀地夷务,就再移到梓州来,心头自然揣着火。这火不好对朝廷发,就发到了兴文寨。”
唐恪此举的明面理由也很充足,泸州遭乱,百废待兴,汉人都嗷嗷待哺,还要供养僰人,人心不平,这是仁外苛内。从钱粮和人心两面考虑,都不能再赈济僰人。
王冲冷笑,仁外苛内?别人有资格说,你这汉奸还好意思说!?
此时唐恪还不是汉奸,更是梓州第一人,他这个小小将仕郎,连正式差遣都没有,当然不好骂他。王冲就道出心头疑问,难道他不怕乱了僰人?
孙羲叟盯住王冲,语气很沉重:“乱了,也是赵招讨的责任,是我安抚司的责任,还有你的责任。”
原来如此,党争,这就是党争……
他唐恪断了僰人的赈济,理由堂堂正正。僰人乱了,那便不是他的事,而是之前拍板招抚这些僰人的赵遹的责任,是他孙羲叟的责任,更是当初说降这些僰人的王冲的责任。而最终,便是居于朝堂,许可此策的蔡党的责任。
至于僰人真乱了,会不会荼毒地方,反正不是他唐恪的责任。以险恶之心揣度,说不定还巴不得僰人再乱,他唐恪好收拾局面,以示前策失当。
党争多年,正直的旧党不是被清洗干净,就是不愿再出仕,那些热心仕途的,却还攀附着旧党根脉的,多是唐恪这种人。当然,这个道理用在新党一面也一样。
王冲感慨之余,也揣着侥幸问:“还有回旋之地吗?或者朝中是否有人能说话?”
孙羲叟捻着胡须,默然摇头。
这只是小事,唐恪尽管遭贬,却不是毫无能量的罪官。他要在小事上贯彻他的意志,朝中当权派也不可能打压到底,否则早就一路贬到崖州看海了。而就实际来说,上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