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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来周瑜已经极少去想那个人,直到此时此刻,那种急于分享的胜利让他下意识的想去扯总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人,急切的伸手,却僵在半空,斯人已逝的残忍认知忽然就把周瑜拖进一个挣不开的漩涡,那人耀眼的笑像是种进心里的蛊,二十年来悄悄生根发芽然后开枝散叶融进血脉,他用了八年时间去习惯孙策不在的生活,却在这漫天火光里让一切无所遁形,张口结舌间的名字喊不出口,怅然,然后便是被掏空的痛。
那痛来得太突然,突然得猝不及防,僵在半空的手慢慢缩回握上了剑柄,顶端的兽纹玉饰入手一片冰冷的湿滑,握紧了,却暖不热那块玉,直到连掌心都变得冰冷,赤红的天地间一身的凄清孤寂。
他迫切的想要看到一个人,说不清那是谁,血液一半沸腾一半冰冷,一半激昂的能够吞噬天地一半决绝的万念俱灰,在这分裂的痛撕毁他之前,周瑜终于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焦急的温暖的宽厚的声音,站在身边叫他公瑾。
闪了闪眼,扭头,狭长的眸子已经带了水光,再看向身边人时已经带了一丝掩不住的委屈,他说子敬啊。
周瑜从不在鲁肃面前掩饰什么,高兴的痛苦的喜欢的厌恶的,而那人也总是全盘接受,从二十年前合肥城外的初遇起,相互了解又独立的互不干涉,鲁肃从走上爵室时就发觉了周瑜身上掩不住的悲恸,只是一瞬间他便想出了原因从何而来,只是周瑜不说,他便也不动,只等着周瑜开口叫他子敬,然后把目光投向远处曹操自己焚毁的战船上,无不怅然的说了句可惜。
可惜那燃烧的战船,可惜站在身边的人,应该是谁,再也不会是谁。
六十
陆拾
在孙权印象中周瑜似乎从来没有醉过,倒不是那人酒量特别好,而是此人喝酒跟说话一样的点到即止,从不咄咄逼人,自然也不给别人逼迫他的机会,所以酒桌上无论怎么折腾,最后保持清醒的那么几个人,周瑜总会是其中之一。
许是周瑜给孙权留下的这种印象太过深刻,又许是他在听闻赤壁大捷后太过兴奋,赶来酬军的时机太过正好,到处满溢的欢腾氛围激起了所有人骨子里潜在的热血,只是此刻并非战场,于是那发泄不出的激情便都倾尽了面前的酒碗里。
周瑜凑近来对孙权说他要喝小曲,然后把自己手里的酒酿坛子摆在他面前就要去换孙权喝的小曲,这清澈而烈性的酒水周瑜往日极少触及,酒桌上也从未有人敢大不讳的灌他喝烈酒,所以照惯例的摆在周瑜面前的总是醇甜的酒酿,而此刻他说他要喝,带着一丝执拗,孙权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于是便瞧见那人满意的拎着酒坛斟满了挨个去敬在座的将领,嘴角带着笑意,连眼眸都温润得好像映在水中的满月,却在闭上眼睛仰头灌下满碗的烈酒时,清冷得生人勿近。
孙权坐在首席上看他,最后终于耐不住走下来携住了周瑜的手,接过他手中的酒碗一饮而尽,对面的蒋钦背着周瑜给孙权打暗语,大冬天的脑门上居然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任谁都瞧出了,周瑜不大正常,不正常的理由很好猜测,因为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带了同样的不正常,所以在孙权搀着周瑜回帐休息时,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都暗暗松了口气。面对这么个周瑜,压力着实有点太大。
慢慢远离酒宴上的喧闹,回帐的路上周瑜一直都很听话,乖觉的有些不真实,除了脚下略显踉跄的步伐和周身掩不住的凄清,一切似乎又没什么不同。
直到回到寝帐,踢上房门的一瞬,一直老老实实跟在孙权身后的周瑜忽然就凑到一个近的不能再近的距离,用几乎是勾引的姿态吻上了他的唇。
筵席之上周瑜并未佩剑,锦带腰封的儒士装扮,于是贴在孙权身上的就只是一个柔韧的劲瘦腰身,吻里带着周瑜习惯性的噬咬还有并不常有的酒醪味,今日的周瑜太主动,主动得堪称热情,偏偏贴上来的唇舌和勾在脖子上的手,全都冰冷得不带丝毫□的热度。
以往总显得痴缠的孙权此刻反应似乎慢了半拍,被周瑜缠着压在榻上时,居然挡住了那人解自己衣带的手。周瑜很坚持,孙权的手档上来时便换了方向去解自己的,闷闷的不说话,只顾低了头去吻他,大腿蹭着他的腰,毫不掩饰的邀请,然而手上的动作却因为孙权的再次阻拦顿住,在周瑜越来越焦躁的神情里,那人却伸手拢住了周瑜自己扯开的衣襟。
他并不拒绝周瑜的吻,甚至还在下意识的回应着,抵在那人腿间的欲望已经灼热而胀痛,偏偏在周瑜欺上身解他衣带时,又坚持的阻住了。两人像极了小孩子间的角力,一个要脱一个要穿的折腾,如是来来回回数次,周瑜身上的戾气终于变成了颓然,停住了一切动作跨坐在孙权身上执拗的望着他。
周瑜觉得自己醉了,他想不出孙权拒绝的理由,偏偏那人还就认真且坚持的拒绝了,半撑在榻上认真的看着他,衣襟在纠缠里变得凌乱,帐中并未点灯,于是那人浅色的眼眸映着月光便显出一层淡淡的蓝,他看进他眼里,几乎是一字一句:“你真的想要?”
周瑜不说话,执拗到近乎委屈。
“你想要的是我,还是他?”
孙权瞧着周瑜,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剖人心肝的凶手,剖开周瑜的,赔上自己的,一起鲜血淋漓至死无悔。
那人眼里的委屈已经变成了痛,孙权看着他,心里闪过不舍,却还是狠下心,更加坚持的问:“公瑾,你想的,是我,还是孙伯符?”
是孙仲谋,还是孙伯符?
痛里已经带了埋怨,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委屈,孙权问的太笃定,埋在心底的伤被他毫不留情的剜出来,还要嫌不够似地撒上一把盐。
周瑜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崩塌,带着点无措的被坐起身的孙权揽住腰,扣着脖颈脸埋进他颈窝,耳边是孙权暗哑的声音,他说想念兄长的,何止你一个。
他说公瑾,对着我就别再绷着自己。
眼睛埋在孙权温软的衣襟里,看不到,所有的感官里都是孙权的味道,如斯相拥的情形忽然就回到十多年前孙坚的灵堂里,他抱着年幼的孙权无声哭泣的夜晚,只不过时过境迁,等周瑜从无尽的失落里回神时,控制不住的眼泪已经沾湿了对方的衣襟,湿凉一片。
像是一个无尽的梦魇,在孙策的灵前悄悄生根发芽然后在赤壁的漫天大火里陡然爆发,魇住心摄住魂,在被拖进那个漆黑的漩涡时被人残酷的唤醒,残忍,干脆而利落。
他抱着孙权哭泣,却执拗的不肯出声,眼泪透过重重衣襟最后浸上那人肌肤,孙权不再说话,任由周瑜抱住了,眼角酸涩,泪湿重衣。
连日的战事和醉酒让周瑜并没有多少体力支撑太久,精神上的蓦然放松使他很快就陷入睡眠,被孙权揽在怀里渐渐意识模糊,直到呼吸变得绵长,才被孙权俯身安置在榻上,拉上被褥侧身躺在他身边,瞧着那人终于松开的眉,五味杂陈的忽然就没了言语,良久才叹息般的轻轻吻上他唇角,一夜无眠。
赤壁之后三家关系变得复杂且微妙,庆功宴之后军中便再没有休整,数次的会议讨论之后周瑜准备带军逼近南郡城下,孙权在军中滞留数日,白日带着鲁肃与刘备会晤,政务军务吃喝玩乐无一不谈,晚上便在营中等着周瑜回帐,却也只是抱着他安睡,他在情事上极尽节制,两人都避而不谈那晚上的事情,临睡之时便也只是拥紧了浅吻,纯真懵懂得好似初开窍的后生小子。
如是又过数日,周瑜带兵进军南郡,孙权返回柴桑,除却早日晨会,便把自己关进书房不再出门,直到一日午后张纮求见,看到孙权对着房内悬挂的一幅地图默默出神。
那图绘制的极为精细,山川关塞都一一标记,张纮看仔细了,居然是许昌的地图,他不知这图的来历,孙权却是清楚,建安五年周瑜亲手绘制,却因为孙策的骤然离世差点焚毁的图卷,他看着那图,忽然开口对身边的张纮道:“子纲,孤想北上夺取合肥。”
张纮一愣,看着孙权,复又去看那副地图,半晌没有言语。
六十一
陆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