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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把一座军人府邸弄出些书香气来,他一边晒一边翻,偶尔瞥见感兴趣的便停下仔细翻阅,于是在吕蒙急匆匆的进门时,瞧见的便是一袭月白袍子挽着袖口翻书的周瑜。
他叫了声中护军,然后便瞧见那人在书堆里抬起头,温润的眸子映在明晃晃的日头底下,一瞬间的失神。
周瑜低低的唤了声子明,然后在瞧见吕蒙身后的那人时忽然一愣,然后再也掩不住喜悦,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对着身后那个未着甲胄的精悍青年道:“兴霸,好久不见!”
吕蒙被周瑜那声熟络的招呼弄得一怔,随即便又释然,甘宁早年横行江湖,船张锦帆腰悬铃铛恣意游侠,依着周瑜早年的性子,两人能够相识倒也并不奇怪。
既然如此,到了省了吕蒙那么多介绍,身后的甘宁早已抱拳对着周瑜打招呼,笑嘻嘻的道:“甘宁来投奔将军,可还有容身之处?”
“兴霸何必拿瑜开玩笑,兴霸来吴,瑜与吾主求之不得。”
说着已经起身捋平衣袖携了甘宁手,对着吕蒙道:“着人备马,随我一同去见吴侯。”
甘宁见到孙权时,看到的是一张毫不意外的年轻的面孔,哪怕是刻意续了胡须,却还是带着一丝少年人的天真纯良,尤其有意无意间瞄向周瑜的眼神,还有一丝意外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雄心与热情,读懂那丝情绪的甘宁,心里这才由衷的觉得自己确实是来对了地方,一个自上到下都充满了朝气与豪情的江东。
当夜孙权设宴宴请群臣,席间提及当今时务,甘宁道荆州山陵形便江川流通,诚是国家重地,而刘表谋虑不远,子嗣疏才,主公当早日归取荆州,不可后于曹操。而欲图荆州,必先取黄祖。
他话未说完,一旁张昭已经提醒道:“忧在腹心,如何途远?如今吴下盗匪业业,若大军西行,后方山匪必乘机兴乱。”
周瑜坐在孙权身侧淡淡然不语,孙权看了他一眼,复又看了看张昭,亲自起身端了一杯酒来到甘宁面前,托起他手把酒尊交与甘宁手中:“兴霸,江夏黄祖与这杯中美酒,孤就托付给你了。”
他此话一出,再无异议,甘宁擎着那酒尊,对上孙权笑盈盈的眸子,忽然间的豪情万丈,昂首一饮而尽:“甘宁定然不负主公所托!”
酒宴气氛随着那杯酒一下子升温,孙权在一众将领的欢呼声中回头去寻周瑜,后者正端了杯酒虚敬于他,嘴角带笑微微阖了眸子,然后举杯喝下,孙权看着他,忽然就被那无声的认可支持暖了心,眼眶微湿,借着一旁董袭敬来的酒不着痕迹的掩去。
甘宁坐在吕蒙一旁,喧嚣的筵席上忽然瞥见一双含着泪的眼睛,七分的愤怒三分的无可奈何,清秀的娃娃脸衬得不足二十的年纪更显年少些,甘宁看着他的样子便猜出多半是凌操的儿子凌统,想起他父亲曾战死在自己手下,一时五味杂陈,只那人只盯着自己一味灌酒,说不上什么情绪的,稍稍别开看视线,只等日后,再好好补偿吧。
十日后,孙权正式发兵江夏,拜周瑜为前部都督,董袭、凌统、吕蒙、甘宁、周泰等部都听从周瑜号令。开战之日,孙权与周瑜同乘孙权赠予他的“迅霆”楼船,统领战船艨艟无数,逆流而上。
之前孙权已经两次亲讨江夏,这次指挥权交与了周瑜,相似的情景,似乎又有什么不同。周瑜站在他身边,注视着遥远的江面,面沉如水,八年前也是这般,那人站在自己兄长身边,长刀雕弓温润而收敛的煞气,而今他站在自己身边,却是宽袍儒衫,他没有像八年前那样说仲谋要多穿层甲胄,而是微微笑着对他说,瑜这次定将江夏与黄祖一并献于主公。
没人会怀疑八年前的周瑜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如同现今没有人会怀疑这个看似书生的人是他们战无不胜的统帅,孙权看着他,浅色的眸子映着那人的身影,还有远处涌起的箭矢与火光,如修罗战场。
他说,孤信公瑾。
凌统先锋,董袭指挥连舟紧随其后,遥遥瞧见陈就带领的江夏水军时,身边周瑜已经着人打旗语变幻战阵,连舟首尾相接将万余江夏水军团团围住,被赶上的吕蒙、甘宁船队围攻,很快,陈就战死,江夏水军溃败投降,孙权看着那与天际连成一片的船帆锦旗,残阳如血。
大军进至沔水长江入口处,被黄祖置于江面的两艘连在一起的艨艟巨舰阻住去路,船舰之上设有千余弓箭手轮番射击,前锋凌统被挡住了道路,船舰之后的甘宁手搭凉棚瞧着他,然后就看见那还像个孩子的将领随着董袭一起,带着一百死士,冒着箭雨提刀冲上了黄祖艨艟。
寒光与血光混在一起,直到那链接艨艟的粗大棕榈绳终于被砍断,横在江上的庞然大物蓦然被冲散,甘宁一面下令战舰冲锋,一面在心里默默赞了声好小子!
战事惨烈,毫不意外的大胜,黄祖溃逃,被追兵击杀,是夜孙权于“迅霆”楼船之上设宴行赏。
这几乎是孙权统事以来最大的胜利,取江夏斩黄祖,孙权携着周瑜对在座的诸位将领挨个敬酒,一杯接着一杯,然后酒杯换成了酒碗,漾着米香味的醇酒后劲十足,直到酒宴散去,俩人搀着对方臂膀,说不上谁扶着谁的回到船舱内室,脚下不稳的周瑜忽然就被欺身而上的孙权压在了门板上,酒意弥漫,声音带着柔软的热意,他说公瑾,孤没有醉。。。。。。
四十一
肆壹
他伏在周瑜的肩上一本正经的说自己没有醉,头埋在那人肩窝里,连声音都显得闷闷的。
周瑜被他抵在门板上,缠在自己腰上的手似乎比往日更加有力些,他拍了拍孙权的后背,几乎是哄孩子的语气:“主公没醉,是瑜醉了。”
他目测了一下床榻与两人之间的距离,想着还能用什么话哄得那人乖乖睡觉,却不料孙权已经从自己肩窝抬起头,屋里没有点灯,浅色眸子盈了窗外清冷月色越发显得浮光流动,带了三分醉意三分清醒三分戏谑还有一分不明显的欲念,他说:“公瑾也没醉。”
周瑜被他瞧着怔怔得说不出话来,只听那人用几乎蛊惑的语气道:“我们现在在江夏。”
“公瑾与兄长,曾经在江夏做过什么?”
战黄祖,破舟军,攻高城,犒三军。
“还有呢?”
还有差点丢了你。
“还有!”
还有。。。。。。
微漾的船舱,痴缠的肢体,还有那人灼人的热度,他暗哑着嗓音叫他伯符,一声一声,破碎而迷乱。。。。。。
周瑜闪了闪眼,刻骨的记忆汹涌而至,他第一次开始怀疑孙权是真的醉了,不然他不会问的如此坦然。
他说我做了跟兄长同样的事情,穿着同样的衣服,我们有同样的味道,公瑾若是醉了,为何没有把我当做他?
你不是他,也不像他。
哪里不像?
哪里都不像。
孙权却笑了,他说公瑾你心虚什么?
……眼睛不像。
周瑜以为孙权会闭眼,却没想到那人抬手覆上了自己的眼睛,突然陷入一片昏暗,眼前是孙权掌心的热度,近乎耳语的低喃:“公瑾并不讨厌我对不对?”
他说眼睛是会骗人的,眼睛看不到,心里却不排斥,要命的眷恋彼此的温暖。
低语变成了轻吻,浅浅的落在耳际,他说我不是兄长,也从来都不想取代兄长。
那人的动作似乎顿了一顿,然后无比清晰的传进耳朵。
可我也从未想过,要放弃公瑾。
搂在周瑜腰上的手似乎被门板硌得不舒服,圈着他移开几步,然后碰上了不远处的兵器架,只那架上空空如也,唯一的一把长剑,此刻正挂在周瑜腰侧。
他说公瑾,我喜欢你。
你也喜欢我对不对?不是兄长的弟弟那种喜欢。
覆在眼睛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被他移开,他说得笃定,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伤心委屈,周瑜看着他,忽然就控制不住的去挡他的眼睛,浅色的眸子带着水光,瞧在眼里,心疼。
手伸在半途,然后被那人握住了手腕,他的唇落在周瑜唇角,柔软而干燥,更多的,却是火热。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