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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亮左胳膊上戴着黄色的“纠察”臂章,斜背一只手枪,很神气地在营区巡逻着。今天是除夕了,明天就是大年初一。要是在家,这时候一定和家人一道围坐在桌子旁包饺子了。现在倒好,一个人在营区瞎转悠,哪像是过年呀?没劲!
没劲!没劲!晁亮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嗖地一声扔向远处的雪松,把准备栖息的麻雀惊扰起来,飞到房顶上去了。晁亮感觉到一丝快意,正想再寻石子,却发现杨宗伟朝自己走来了。
“找你半天了,没想到你会转到这儿来。”杨宗伟有意识夸张地用手在脸上擦了一把,证明自己不是在说谎。
“你不在活动室烤火,大冷的天跑出来干什么?”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过年了哥们!我去连队找你,你们班的黄勇告诉我你在巡逻,转了一大圈才找到你!”杨宗伟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烟来,取一支在嘴里叼了,又递给晁亮。
“你学会抽烟了?”晁亮一脸惊奇。
“这有什么?以后你也要学着抽,不会抽烟哪行?”杨宗伟用火柴点了,又双手捧到晁亮面前。
晁亮推辞不过,吸了一口,顿时咳嗽起来,眼泪都出来了。杨宗伟看到晁亮这副狼狈相,也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告诉你个事儿,”杨宗伟装出很神秘的样子,左右看看没人,才压低声音说,“听说春节后要从我们新兵中挑人去学卫生员,卫生员你知道是什么吧?和医生一样,也可以开方子给人看病。”
“听说了,可这等好事能轮到咱呀?上海的小胖子还在机关闲着,据说春节后他去学习。”
“那也未必,听说这事还没有定呢!”杨宗伟把嘴贴在晁亮耳朵旁,“我找过咱新兵连时的连长了,他答应帮忙。”
晁亮半信半疑:“你和他什么关系?”
“老乡,正宗老乡,他婆婆就是我们县的。”
“可是,他不在我们部队呀?”
“外行了吧?我们都是一个分部,分部是上级机关。”
晁亮还是感到不可思议,才来多久呀?杨宗伟竟和原来的连长搭上了关系。别看杨宗伟在学校学习成绩不行,在班里总是挨老师的训,人家毕竟在商海闯荡过,社会经验可比自己强多了。想想自己天天站岗执勤,不是训练就是公差,不由得感到有些沮丧。
“嗯,先恭喜你了。”晁亮很羡慕地说道。
“哈哈,还不一定哟,千万不要对鲁兵说。”杨宗伟畅想起自己的未来,“就是退伍也不怕,在家里开个诊所,保证不用出大力了!”
“嗯。”
“我刚才路过修理所的时候,看到鲁兵那家伙正在生炉子呢!人家是什么也不愁了,哪会想到咱兄弟呀?”杨宗伟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心情特别舒畅,哼着军歌,在那儿做起了队列动作。
晁亮又弯腰捡起一块石子,狠狠地扔向那棵松树。
鲁兵把炉子重新装填了木屑,使得它晚上烧得时间长久些。然后就到连队找晁亮,如果连队没有集体活动,鲁兵想邀请他到修理所来一同看晚会。所里人少,还有所长留下的瓜子和糖果。他把鞭炮分给了廖家雨一半,又把自己的一半分出一些准备给晁亮。
“晁亮巡逻去了,要不我去替他回来吧。”和晁亮同班的黄勇说完就想扎腰带外出,被鲁兵拦住了。
“谢谢,不用了,我也没有什么事,麻烦你等晁亮回来后,让他去一下修理所好吧?”
“一定。”
鲁兵从连队出来,远远地看看杨宗伟在四处转悠着,也没有和他打招呼,一路小跑竟自回修理所了。
(15)
周仁把两只手插到裤子口袋里,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昂着头向前走,把身后的韩为璋甩了几米远。
“鸟人!你走那么快干吗?”江西老俵脚上穿着部队的棉鞋,走得时间长了,感觉有点沉重。
“你懂个屁!”周仁头也不回,“我们早点回去看春节晚会,你想在这儿啃骨头呀?”
周仁从新兵连跟指导员去了船队,在警卫班当上副班长了。今天下午和韩为璋相约请假来看望新兵班长吴涛,没想到扑了个空,决定到修理所看一下鲁兵。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新兵班的弟兄。
对于他俩的到来,鲁兵也感到非常高兴,拿出糖果来招待自己的客人。坐在一起互相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回忆起新兵连的情景,憧憬自己的将来。
“我最倒霉!”韩为璋努力地挤出笑脸,装出自嘲的样子来,“我在食堂烧饭,呵呵。”
“你就会扯蛋!”周仁不等他话音落地,立即回敬道,“我们一天才吃一块两毛五,哪象你们在炊事班,大鱼大肉由着你吃,每月还比我们多拿五块钱的洗理费。”
“废话!那你怎么不去?”韩为璋为自己辩解道,“你以为那钱是好拿的吗?我每天五点多就要起来烧锅炉,不然你们哪有开水喝?”
鲁兵有点幸灾乐祸,心里说:他妈的,在新兵连你就喜欢打开水,我一次也没有从你手中抢到过开水瓶,这样安排正适合你哩,嘿嘿。
“张强来过吗?”周仁想起了什么,问鲁兵道。
“没有,从新兵连下来我一次也没有见过他。”
“一次也没有来过?离得多近呀,50米不到,抬腿就到了呀?”周仁有点不相信,张强可以不见自己,但不可能不与鲁兵联系呀,在新兵连,他和鲁兵关系最铁,鲁兵也没有少帮他。
“真没有来过,也许他在机关,不方便出来吧。”鲁兵宁愿相信事实是这样。
“好,如果见到他,请代我们问好。对了,等我们吴涛班长来了,也请你告诉他一下,我和韩为璋过来看过他了。”
“好的,放心。”
“那我们回去了,天要黑了。在此给你拜个早年!”周仁边说边站起身来。
“给你拜个早年!”韩为璋也附合着。
“谢谢啦,也愿你们新年快乐。有时间再来!”鲁兵起身相送,直到他们转过那弯去,鲁兵还愣愣地站在那儿,心里感到有些失落。
廖家雨早已把电视的频道调整到中央一套,坐在炉子旁边烤着自己的鞋垫,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酸臭味。见鲁兵进来,他才不紧不慢地把鞋垫往棉鞋里塞。
由于他的性格孤僻,平时很少有人愿意和他玩,这会儿一个人闷不作声,坐在那儿面无表情,不知在想着什么心思。
“他一定是在想家”鲁兵在心里想。其实,自已也想家,但绝不会像他那副熊样!鲁兵最看不得男人软弱的样子。
鲁兵还没有坐下,李浩就推门进来了。
“走吧,去警勤分队。”李浩拉起廖家雨,回头对鲁兵说,“先关了电视,我们仨人一起过去。”
“干吗?”鲁兵没有忘记堵上炉口。
“他们队长邀请我们一道参加联欢,过去凑个热闹,一会再回来看晚会。”
连队的文化活动室里,战士们早已团团围坐。队长带头鼓起了掌,以示对修理所兄弟的欢迎,然后冲晁亮使了个眼色:“开始吧!”
队长话音刚落,晁亮就咚咚咚地敲起鼓来。在鼓声中,战士们把一条毛巾飞快地传递着。当毛巾递到廖家雨手中的时候,鼓声嘎然而止。
“欢迎廖家雨同志为我们表演节目!”队长带头叫了起来。鲁兵看出来了,今晚有点像“鸿门宴”,这一切都是有意的安排。想到这儿,鲁兵紧张了,在心里合计着对策,以及被推上台后怎么说话。
廖家雨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这方面可是他的强项,只见他清了清嗓子,为大家演唱了一首《故乡情》,博得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然后坐下来心安理得地把一支香蕉送到嘴里。
鼓声还在继续。
鲁兵多次用眼光示意晁亮,可发现晁亮面带笑容,不知是否明白了他的意思。鲁兵有点急,感觉额头上正在冒汗。
两通鼓响,那条毛巾终于停留在鲁兵手里。
“欢迎鲁兵同志为我们表演节目!”队长又带头鼓掌。
“俺不会唱歌”鲁兵红着脸站起来。
“那就唱军歌!”
“可是俺高音唱不上去……”鲁兵求助似地望着队长。
“同志们说鲁兵不唱行不行?”队长问。
“不行!”齐声答。
“一二三”
“快快快!”
“一二三四五!”
“我们等得好辛苦!”
“一二三四五六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