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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纯想:曹丕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记得,这份用心……曹操虽然是曹丕的爹,但自己跟的人是曹丕,几年下来,曹丕如何对外人,如何对自己,早看得一清二楚,这般年纪就如此了得,将来怎会平庸?只要铁了心跟到底,何愁前程!
牙齿一咬,曹纯低声道:“末将明白,谢公子关心,请公子放一百颗心,门外的人什么都看不到。”
曹丕点头,拍拍曹纯,走去门口命小黄门开门。
司马家虽富有,到底不比曹操给长乐宫配置的豪奢。
醒着的时候不觉得,睡了才发现比宫里要冷,屋子里一股子湿气,阴冷冷地。
虽然也有地龙和炉子,房屋的基座却不能像宫室一样筑起高台,屋里地气浓重。
刘协睡了一会没法睡着,命黄门拿羊绒毯子铺在榻上,替了锦缎。
黄门还没弄整齐,曹丕在外间门口道:“皇上尚未歇下吗?”
刘协披着棉袍坐在火炉边上,闻声伸脖子看,曹丕站在珠帘外,看着精神奕奕的。
刘协招手:“子桓进来。”
曹丕走进来,看黄门在铺毯子,袖手站住道:“听闻西凉有驼绒的毯子,比羊绒的还好,等给皇上找来。”
刘协道:“那倒不必,五年就出这么一次宫,宫里连羊绒毯子都用不上。”
“五年?”
刘协忽然笑道:“子桓意在天下啊!”
曹丕道:“不过是看皇上冷了……”
刘协摆手:“休要争辩,丞相打幽州,理由便是朕想要幽州的青铜大鼎。”
曹丕噎了。
刘协又笑:“拿那个鼎烫羊肉来食倒是不错,大雪天正好,明天便照样弄来!”
一说好吃的,刘协就眼睛放光,只差吸一下口水回味无穷。
曹丕笑道:“我道怎么几年没回来,都城里酒馆都兴起什么涮羊肉了,原来是皇上起的头。”
刘协撇嘴:“你又赖给朕。”
黄门打理好,刘协摆手叫他们退下。
一群人走光,珠帘的摆动还没停,曹丕过来,将刘协直接抱起走向榻边。
“子桓……”
刘协手指头抽搐,当年曹丕小,只能亲亲抱抱的,现在——别是想上全套吧?
曹丕道:“我想了多少年,再和皇上同塌而眠,皇上在宫里,有没有想起过我?”
“没有!”
刘协答得太快,快到心虚。
暗地里对比了一下他自己和曹丕的武力值,如果拿大学体育达标那个成绩来比较的话——
刘协是四十到六十之间,能达标,不能及格。
曹丕的话……估计在八十左右。
武力没胜算。
果然他说的话连他自己都心虚,曹丕就更没当回事。
沾到床榻,刘协忙道:“取酒来暖了,陪朕说说话。”
曹丕俯身直视刘协,眸子黑得见不到底。
刘协想说点什么,至少把曹丕这种叫人胆寒的目光给忽悠了先,张开嘴巴:“……”出不来声。
曹丕怎么就不能真傻一点?也照对待别人那样对待自己呢!?
大家装来装去的,多和谐!
心跳越来越急……
曹丕笑起来:“允我一事,便不为难皇上。”
刘协很精明地道:“何事?”想哄他先答应了,再来个:咱们去被窝里做点XXXXX之类,朕没这么笨!休想!!!
曹丕道:“我想要个特权。”
刘协加倍戒备:“什么特权?”先扯不相干的事,然后:我想要在皇上龙榻之上果奔的特权,朕没那么傻!妄想!!!
曹丕道:“我想……”
刘协吼:“你休想!你妄想!别以为就你聪明!!!呼~呼~呼~!”巨喘。
曹丕嘴巴歪歪,十二分地可恶,坏笑道:“我只是想要个特权,私下可以叫皇上的字。”
刘协:“啊?”啥?
“伯和。”
刘协瞪眼:“什么?”
“伯和。”
低沉悦耳的声音叫着连刘协都很陌生的字,却让刘协觉得全身一暖。
曹丕吻过来,撬开唇齿。
刘协不由自主闭上眼睛,勾住曹丕的脖子,顺势躺下,心里兀自想着:果然聪明……比朕聪明……
先帝喜爱刘协,在刘协五岁时便想过废长立幼,立刘协为太子,何皇后和她哥大将军何进鼓动群臣劝谏,先帝才罢了,尤心有不甘,亲自给了刘协“伯和”两字。
先帝、董太后、何皇后、刘辩都走了,再也没人叫过刘协“伯和”二字,刘协几乎忘了自己也有字。
曹丕只尽情亲吻一通,刘协呼吸不畅后,他居然起身去烫酒。
刘协在榻上歪头看着曹丕的身影,心里想起的,却是过去曾经叫过“伯和”的那些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调查
目前状况下,还想吃肉?or一点也不想?
第六十八章
先帝总是板着脸,不像其他父亲那么叫儿子“协儿”,灵帝总爱板着脸伸出两根指头,夹刘协鼻子——“朕的小伯和又高了啊!”
董太后学着儿子,也总叫孙儿“小伯和”,十分疼爱地把几个字软软地唤出来,刘协要是挂一脸黑线不理她,她就笑得越发开心,刘协要是厚着脸皮应声,她便给刘协一块糕饼。
何皇后就叫过一次,“伯和……伯字不是长兄才能用的吗!?辩儿做错什么了?皇上这么对臣妾母子…………”然后是无止境的和灵帝吵嚷。
“小伯和!小伯和!!过来,哥哥领你玩儿……”
大臣评价没有帝王威仪气度的刘辩,其实是个比曹植还要秀美可爱的少年,太后和皇后怎么斗,影响不到他对刘协的喜爱,可恶起来,把刘协塞到太庙井里,非逼着短手短脚的刘协叫够一百声“哥哥”,才抱出来,可爱的时候,会把冕旒上的珠子拆下来,跟刘协弹珠子玩,把他亲娘气得翻白眼。
刘辩唯一疾言厉色对刘协的那次,是在被李儒灌下了毒酒后,十五岁的刘辩忍着嘴里涌出的血,浑身发抖趴在桌案边,恶狠狠指着殿门喝斥:“朕还没断气!朕是天子!伯和、伯和你给朕出去!谁许你进来的!?出去!不许看!!!”
刘协被吼得跌跪在地上,心内巨震。
也唯有那个时候,真心实意地喊出“哥哥”这个称呼。
如今,永远不知道刘辩最后听没听到了。
李儒把刘协抱走,刘协挣扎中看去时,刘辩已经倒在承明殿的地板上——
“伯和?”
……
曹丕走近,俯身问:“伯和?”
刘协侧身向一边,自忖已经能忍非常之事,却莫名其妙的,在曹丕喊出来的两个字里,眼睛酸涩。
仅仅是个称呼罢了。
曹丕坐在他身后,没有劝任何话,安静等着,等刘协自己坐起身后,递来一樽酒。
什么都没问。
什么都没做。
只是相拥而眠一晚。
第二天一早,曹丕轻手轻脚起身习武。
不知道是被吵醒,还是真的湿气太重,刘协再也没法睡过去,爬起来洗漱更衣,出门找曹丕。
怕是不想吵他睡觉,曹丕和他那群亲卫跑到腊梅林子深处去了。
黄门出去找了半天,才回来给刘协引路。
天都还没亮,按后世的计时方法,顶多早上六点,冬天天最黑的时候。
黄门手里提的宫灯,把银亮的雪地都照得暖起来。
北城的长乐宫灯火辉煌,巍峨冷峻。
整个许都沉在黑夜里,只有内外城墙上高高的风灯,零星几户早起的人家和城里游弋巡逻的稀疏灯光。
刘协慢慢走,慢慢看,听着脚下“嘎吱”、“嘎吱”踩上积雪的声音,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以往一想起来就烦躁的事情,这时候,竟像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看一样,带不起波澜。
八岁的时候,怎么会想去投奔无兵无卒无存身之地的刘备?
十四岁的时候,怎么会宁愿破坏和曹操之间难得的“融洽”关系,不顾一切地想去找势单力孤的吕布?
跑的那么草率。
连他自己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太可爱了,这么傻!
就像曹操说袁绍那句:傻得招人爱。
现在的生活,知足一点,其实还好,只要别把自己当皇帝看。
终究还是不甘心……
黄门打断思绪:
“皇上,曹丕公子就在前面坡下。”
刘协朝坡下望,原来是白天来过的一块场子,边上有个凉亭,这会支起了风灯,充作小号校场。
曹丕看到这边一排宫灯,收剑入鞘,从坡下跑着迎上来。
“这么早!天寒地冻的,怎么把皇上引到林子里来了!?一群没脑子的东西!”
黄门吓得个个跪倒。
刘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