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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隆挫败地躺回沙发上：“不知道，他们要是没什么事，好像都不太愿意碰面的。我哥本来就不太爱说话，要是天天对着个闷葫芦，那还不给闷死了？”
莎尔拉好像没听到加隆说什么，点着头喃喃自语：“要是他和卡妙在一起就好了，出了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加隆很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你只会担心别人，就不会担心一下自己啊！他在心里对莎尔拉大喊！
雨不大，但也不是很小，刚好把那已经热到差不多要沸腾的空气冲刷得清晰。
卡妙站在天棚下，静静地望着远方。
他喜欢站在屋顶上远眺，这习惯即使离开了雅塔卡玛也没有改变。不同的是，雅塔卡玛的雨比钻石更珍贵，每年难得有几次，也都是匆匆下一阵子，就匆匆停了。亚历山大的雨季虽然也不常见，可毕竟比雅塔卡玛要好太多了，而且下起雨来，气温就会降很多，这对当地所有人来说都是很惬意的。
他望着那碧澄如洗的天空，享受着这难得的清凉。
“这里和雅塔卡玛比起来怎么样？”撒加沉厚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卡妙没有回头，片刻后，才淡淡地说：“舒服得多，那边几乎不下雨。”
撒加在他身后停了一下，看了看那向来都立得笔直的颀长身影，他又换上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件暗军绿色的斗篷式长风衣。他想家了吗？雅塔卡玛的那个家，他住了33年的地方。还有他的兄弟，他想念他们了吗？
他犹豫了一下，走到他身边站定。
“毕竟亚历山大靠着地中海，气候总是要比非洲其它地方好得多的，”他有意无意地伸出手接着雨滴，“你去过这海的对面吗？现在全世界就剩欧洲和亚洲大陆的气候和环境最好了，尤其是欧洲，有很多好地方，西班牙的安达路西亚、法国的多尔多涅、德国的巴伐利亚……还有，希腊的雅典……”
卡妙的目光掠过一丝落寞，他摇头。
“有想过将来到处走走、到处看看吗？”撒加转头看着他。
这问题他曾经问过，可卡妙当时的回答是否定的。
“那你就一辈子守在雅塔卡玛？”撒加微微皱了皱眉头，“你并不喜欢那里。”
卡妙看着他：“喜不喜欢，和做不做是两回事。”
撒加很想向他解释人活着就应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去自己喜欢去的地方，否则活一辈子等于白活，可他很快想起来，身旁站着的是个合成人，一个没有自我，只惯于听命于主人的合成人，他思考问题的方式和人类不一样。他也问过他，想要什么？可当时他也没有回答。现在他似乎明白了，身旁这个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得到、什么是幸福、什么是期望。
这样活着，不是很可悲么？
很快，撒加摇着头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卡妙是合成人，全天下的合成人都是这样，要都一个一个地去同情、一个一个地想去改变，忙得过来吗？
可是卡妙不一样。
对，他不一样。
撒加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可他很清楚地知道，卡妙不一样。
思索中，他习惯性地从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放进嘴里深吸了一口。
不经意地，他用眼角瞟到了卡妙，在一片烟雾中，那纤秀的眉深深地皱了一下。
“对不起。”他下意识地微微一笑，把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熄。
卡妙看着他，不说话。
“……还记得你请我喝过的酒吗？”撒加又开口说，“我前次去西西里亚碰了碰运气，居然让我找到了两瓶，怎样，有兴趣吗？”
卡妙想了想，点头。
然而他又恋恋不舍地往雨里看了一眼。
撒加笑了笑：“等我一会儿。”
……
卡妙没想到，他原以为撒加是个很能克制自己的人，不会做太出格或是太出人意料的事，可谁料到他竟然大张旗鼓地把桌子和椅子都搬上了天台，除了酒瓶和酒杯，他还拿来了搁置酒瓶的红酒架和保存另一瓶酒的调温箱。
“喝这种酒得讲情调，起码这几样东西不能少，”撒加一边打开酒瓶一边朝盯着他看的卡妙笑，“这个你应该很清楚吧？”
柔嫩的宝石红的醇香液体，在透明的郁金香杯里缓缓摇荡，形成一层又一层美丽的杯挂。
“其实在这种时候，边听着雨声边喝酒也蛮有意思的。”撒加端着杯子，望着远处的雨景笑着说。
卡妙没说话，把杯子送到唇边。
那宝石红色的液体衬得那两片淡粉色的小巧薄唇非常诱人，一股柔滑被咽下的短短一瞬，那形状好看的喉结随之起落，那样子看上去……
很媚惑，真的很媚惑！
撒加立即别过脸去，生怕卡妙看到他的失态。
可是敏锐的卡妙却看到了，向他投来不解的目光。
撒加只好自嘲地笑，他的一切似乎都逃不过卡妙的眼睛。还好他对这些事不是很懂，希望他不是很懂，否则自己在他面前就真的无所遁形了。
“其实，”他开口说话想缓解这稍嫌尴尬的气氛，“有一种酒更适合你，因为它和你同名，‘Camus’，你知道吗？是一种干邑白兰地，口味比较清淡、又有些辛辣，很特别。”
“听说过，没喝过。”卡妙点了下头。
“那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喝。”
卡妙凝视着杯子里的小半杯酒，慢慢地说：“你比我想像中的好酒。”
“对你来说，喝酒只是一种礼节吧？”撒加笑道，“对我来说，喝酒是一种心情。”
卡妙沉默，像是在细细琢磨着这句话的深意。
撒加沉默片刻，又主动开口：“我得向你道歉。”
卡妙看着他，像是在问‘为什么’。
“……墓地的事，”撒加垂下眼睑避开卡妙直接的目光，不想答得太清楚，“我不该那么说的。”
“忘记了。”卡妙淡淡地说。
“也许我们之间是有一些无法沟通的事，可我希望我们能够把它们忽略掉，不要让它们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好吗？”撒加看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诚恳地说。
卡妙看着他，清澈的眼里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神情。他很久没有说话，看得出来，他在考虑该怎么说。
那两片小巧的薄唇终于张开，吐出一句极其简单话。
“意见相佐的事，没必要这么认真。”
“难道一直以来，我给你的印象都是吊儿郎当，不负责任的吗？”撒加勉强地笑笑来掩饰自己的些许失望。
“你想多了，”卡妙说着，又倒了一杯酒，“人类与人类意见冲突都是常事，更何况是人类与合成人。偶尔因为两句话说得不对路就说些冲动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可我说的是真话，”撒加放下手中的空杯，看着卡妙，正色道，“我不希望我们再有不愉快发生。”
卡妙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那么……”撒加下意识地拿过酒瓶，往自己面前的空杯子里又倒了些酒——他并不是真的想添酒，只是想找点能够分散注意力的事做，好让他能看上去显得平静些。
“那么……我们至少可以保证绝不与对方为敌，行吗？”他注视着瓶中缓缓流向酒杯的液体，一字一句地说。
卡妙没有回答。
他的眼睛仿佛还是在对撒加说：将来的事，很难说。
就像撒加离开雅塔卡玛基地的那天，他们一起站在高处远眺时，他的眼睛所说的。
撒加并没抬头去看那双眼睛，可是却已经从对方的沉默中读出了答案。
他是人类，而他是合成人。
两人也许能给对方很漂亮的答案、很坚定的承诺，可在这个乱世里，明天、下一刻甚至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谁都很难预见到。
他们都是被命运、被局势牵着走的人，不能单凭着自己的喜好行事。
所以卡妙很理智地选择了沉默，他不想给出不负责任的答案，可他错了。
他错了，可责任并不在他，因为撒加也是在很久以后才明白，他当时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肯定的、甚至可以是没有意义的答案而已。
……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
“或者，应该说帮我一个忙。”
“说。”
撒加望着远处的雨景，喃喃地说：“我这边有了智能联合的消息，得离开一段时间。但是我不放心我弟弟，还有莎尔拉，智能联合为了牵制我们可能随时会对他们下手，在我回来之前，你能帮我照看他们吗？”
卡妙点头，几乎没有犹豫。
……
杯中最后一点红酒已经饮尽。
可雨还在下，而且越下越大……
卡妙独自一人坐在天棚下，望着那越来越大的雨，默默地俯身，从调温箱里拿出另一瓶酒，打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的酒量不差，只是因为嗓子的关系，一向不喝太多。不过今天例外，难得遇到一次大雨，还有他喜欢的酒，他决定今天喝个够。
三天后——
澳大利亚，穆先生的基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