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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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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别离是我的痛苦。
  她脚步的偶尔延宕,
  使我的每根血管成了冰窟。
  我梦想,我爱别人,别人爱我,
  是一种莫名的幸福。
  朝着这个目标我往前疾走,心情急切,又十分盲目。
  谁知在我们两个生命之间,
  横亘着无路的广漠。
  白茫茫湍急而又危险,
  犹如翻江倒海的绿波。
  犹如盗贼出没的小路,
  穿过山林和荒漠。
  强权和公理,忧伤和愤怒,
  使我们的心灵两相隔膜。
  艰难险阻,我毫不畏惧,种种凶兆,我敢于蔑视。
  一切骚扰、警告和威胁,
  我都漠然处置。
  我的彩虹如闪电般疾驰,
  我在梦中飞翔。
  光焰焰横空出世,
  我眼前是阵雨和骄阳。
  那温柔庄严的欢欣,
  仍照耀着灰暗苦难的云雾。
  尽管阴森险恶的灾难已经逼近,这会儿我已毫不在乎。
  在这甜蜜的时刻我已无所顾忌,
  虽然我曾冲破的一切险阻,
  再度展翅迅猛袭击,
  宣布要无情地报复。
  尽管高傲的憎恨会把我击倒,
  公理不容我上前分辩。
  残暴的强权怒火中烧,
  发誓永与我不共戴天。
  我的心上人带着崇高的信赖,
  把她的小手放在我的手里。
  宣誓让婚姻的神圣纽带,把我们两人紧系在一起。
  我的心上人用永不变心的一吻,
  发誓与我生死同受。
  我终于得到了莫名的幸福,
  我爱别人—一别人也爱我。
  他立起身,向我走来。我见他满脸都燃烧着热情的火焰,圆圆的鹰眼闪闪发光,脸上充溢着温柔与激情。我一时有些畏缩—一但随后便振作起来了。柔情蜜意的场面,大胆露骨的表示,我都不希望发生。但两种危险我都面临着。我必须准备好防患的武器——我磨尖了舌头,待他一走近我,便厉声问道,他现在要跟谁结婚呢?
  “我的宝贝简提出了这么个怪问题。”
  “真的!我以为这是个很自然很必要的问题,他已经谈起未来的妻子同他一起死,他这个异教徒念头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想与他一起死一—他尽可放心。”
  “呵,他所向往,他所祈祷的是你与他一块儿活!死亡不是属于像你这样的人。”
  “自然也是属于我的,我跟他一样,时候一到,照样有权去死。但我要等到寿终正寝,而不是自焚殉夫,匆匆了此一生。”
  “你能宽恕他这种自私的想法,给他一个吻,表示原谅与和解吗?”
  “不,我宁可免了。”
  这时我听见他称我为“心如铁石的小东西,”并且又加了一句“换了别的女人,听了这样的赞歌,心早就化了。”
  我明确告诉他,我生就了硬心肠——硬如铁石,他会发现我经常如此。何况我决计在今后的四周中,让他看看我性格中倔强的一面。他应当完全明白,他订的是怎样的婚约,趁现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把它取消。
  “你愿意平心静气,合情合理说话吗?”
  “要是你高兴,我会平心静气的,至于说话合情合理,那我不是自吹,我现在就是这么做的。”
  他很恼火,嘴里呸呀啐的。“很好,”我想,“你高兴光火就光火,烦躁就烦躁吧,但我相信,这是对付你的最好办法。尽管我对你的喜欢,非言语所能表达,但我不愿落入多情善感的流俗,我要用这巧辩的锋芒,让你悬崖勒马。除此之外,话中带刺,有助于保持我们之间对彼此都很有利的距离。”
  我得寸进尺,惹得他很恼火,随后趁他怒悻悻地退到屋子另一头的时候,站起来象往常那样自自然然、恭恭敬敬地说了声“祝你晚安,先生,”便溜出边门走掉了。
  这方式开了一个头,我便在整个观察期坚持下来了,而且大获成功。当然他悻悻然有些发火,但总的说来,我见他心情挺不错。而绵羊般的顺从,斑鸠似的多情,倒反而既会助长他的专横,又不能象现在这样取悦他的理智,满足他的常识,甚至投合他的趣味。
  别人在场的时候,我照例显得恭敬文雅,其他举动都没有必要。只有在晚上交谈时,才那么冲撞他,折磨他。他仍然那么钟一敲七点便准时把我叫去,不过在他跟前时,他不再满嘴“亲爱的”、“恶毒的精灵”、“宝贝儿”那样的甜蜜称呼了。用在我身上最好的字眼是“令人恼火的木偶”、“小妖精”、“小傻瓜”等等。如今我得到的不是抚慰,而是鬼脸;不是紧紧握手,而是拧一下胳膊;不是吻一下脸颊,而是使劲拉拉耳朵。这倒不错。眼下我确实更喜欢这种粗野的宠爱,而不喜欢什么温柔的表露。我发现费尔法克斯太太也赞成,而且已不再为我担忧了,因此我确信自己做得很对。与此同时,罗切斯特先生却口口声声说我把他折磨得皮包骨头了,并威胁在即将到来的某个时期,对我现在的行为狠狠报复。他的恫吓,我暗自觉得好笑。“现在我可以让你受到合乎情理的约束,”我思忖道,“我并不怀疑今后还能这么做,要是一种办法失效了,那就得另外再想出一种来。”
  然而,我的担子毕竟并不轻松,我总是情愿讨他喜欢而不是捉弄他。我的未婚夫正成为我的整个世界,不仅是整个世界,而且几乎成了我进入天堂的希望。他把我和一切宗教观念隔开,犹如日蚀把人类和太阳隔开一样。在那些日子里,我把上帝的造物当作了偶像,并因为他,而看不见上帝了。
  第25章
  一个月的求婚期过去了,只剩下了最后几个小时。结婚的日子已经临近,不会推迟。一切准备工作也已就绪,至少我手头没有别的事儿要干了。我的箱子已收拾停当,锁好,捆好,沿小房间的墙根,一字儿摆开,明天这个时候,这些东西会早已登上去伦敦的旅程,还有我(如蒙上帝恩允)——或者不如说,不是我而是一位我目前尚不认识的,叫作简。罗切斯特的人,只有地址标签还没贴上,那四个小方块仍躺在抽屉里。罗切斯特先生亲自在每个标签上书写了:“伦敦××旅馆罗切斯特太太”这几个字。我无法让自己或者别人把它们贴上去。罗切斯特太太!她并不存在,要到明天八点钟后的某个时候才降生。我得等到完全相信她已经活生生地来到这个世界时,才把那份财产划归她。在我梳妆台对面的衣柜里,一些据说是她的衣物,已经取代了她罗沃德的黑呢上衣和草帽。这已经是足够的了,因为那套婚礼服,以及垂挂在临时占用的钩子上的珠白色长袍和簿雾似的面纱,本不属于她的。我关上了衣柜,隐去了里面幽灵似的奇装异服。在晚间九点这个时辰,这些衣著在我房间的暗影里,发出了阴森森的微光。“我要让你独个儿留着,白色的梦幻,”我说。“我兴奋难耐,我听见风在劲吹,我要出门去感受一下。”
  使我兴奋的不仅是匆匆忙忙的结婚准备,也不仅是因为对巨大的变化,明天开始的新生活所怀的希望。毫无疑问,两者都起了作用,使我兴奋不安,这么晚了还匆匆来到越来越黑的庭园。但是第三个原因对我的心理影响更大。
  我内心深处埋藏着一种古怪而焦急的念头。这儿发生了一件我无法理解的事情,而且除了我,既无人知道,也无人见过。那是在前一天晚上发生的。罗切斯特先生出门去了,还没有回来。他因为有事上三十英里外的两三个小农庄去了——这些事务需要他在计划离开英国之前亲自去办理。此刻我等着他回来,急于卸去心头的包袱,请他解开困惑着我的谜。我要呆到他回来,读者,我一向他倾诉我的秘密,你们也就不言自明了。
  我朝果园走去了。风把我驱赶到了隐蔽的角落。强劲的南风刮了整整一天,却没有带来一滴雨。入夜,风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咆哮声越来越响。树木被一个劲儿地往一边吹着,从不改向,一个小时里,树枝几乎一次都没有朝反方向倒去,树梢一直紧绷着往北弯着。云块从一头飘到另一头,接踵而来,层层叠叠,七月的这一天看不到一丝蓝天。
  我被风推着往前奔跑,把心头的烦恼付诸呼啸而过、无穷无尽的气流,倒也不失为一种狂乱的喜悦。我走下月桂小径,面前是横遭洗劫的栗树,黑乎乎的已经被撕裂,却依然站立着,树干中一劈为二,可怕地张着大口。但裂开的两半并没有完全脱开,因为坚实的树基和强壮的树根使底部仍然连接着。尽管生命的整体遭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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