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裤子穿了,长吁短叹。刚要走出浴堂,那掌柜的赶上一把扯住,问他要浴钱。这院子此时那有一文,被那掌柜的啐了几口,放出浴堂。这院子好生气恼,走出浴堂门外,四下张望一回,不见那人的影响,只得回虎丘寺去。一路想道:“自己积了许久,积得几两银子,都被他骗去了。”身上的衣服又臭气浑身,虮风走动,心中越想越苦,到了半塘寺前一块空地上坐着,伤心痛哭了一场。又想道:“我在主人跟前说得响当当的,要拿骗子,于今骗子不曾拿得,自己到变作一个花子了,怎生回去见主人。”踌躇了一会,天色已晚,只得回来。刚到虎丘寺门前,正撞着伴云,伴云从首至足看了半晌,问道:“阿叔,你为甚出门半日,弄得这般嘴脸?”院子忙将伴云扯到一边,悄悄将遇骗子的话说了一遍,把个伴云笑得满地打滚。这院子一发气得只把肚皮来抓。伴云笑了一会,同着院子转到寓所,院子也不好去见蒋青岩,到是伴云先去禀知。蒋青岩闻言,也忍笑不住,忙唤院子进去,见这院子的打扮,不觉嘎嘎大笑道:“神骗!神骗!那人想必也是脱太虚的支派。”蒋青岩只得去取三两银子与他,叫他去买两件衣服穿了,明日好雇船同往华宅去。院子接了银子,便去买了几件半旧衣服,穿在身上。次日,雇了一只船,主仆三人前往杭州进发。当时有晓得蒋青岩主仆被骗的,做了四句口号道:
姑苏马骗真如鬼,主仆双双尽受欺。
寄语四方来往客,切须谨慎密防伊。
蒋青岩主仆三人行了四日,到了湖上,至家中分付管帐的院子,急将秋收的火稻发卖,回来便要银子凑用。次日绝早收拾渡江,不上三日,便到苎萝山下,先着人去通知过三位小姐,然后将行李搬到后园停云阁中住下,将华刺史的家报及李半仙之言传与三位小姐知道,三位小姐甚喜。当夜备了酒席,送到阁中款待蒋青岩。蒋青岩要到柔玉小姐处通个问候,奈无人可托,那柔玉小姐见蒋青岩为他父亲不惮奔驰,不畏寒冷,心中越觉感激,他也要着人到蒋青岩身边来谢谢,又碍着两个妹子及家中众人的耳目,只得悄悄与韩香商议。韩香道:“此事不难,那停云阁与小姐旧时的妆楼相去不远,小姐到夜间开了后门,到妆楼上坐了,待妾会邀蒋官人到跟前,面谢一番,如何?”柔玉小姐道:“这个使不得,我与他不比当时兄妹,不便相见,只烦你替我一行罢。”韩香道:“小姐之言有理,等夜静时,妾替小姐去致谢便了。”柔玉小姐道:“今夜且莫去,我想人出外已久,天气寒冷,未必多带寒衣,我有水红绵衣一件,烦你同我在灯下改作长领,送与他路上御寒。”韩香道:“这个当得,足见小姐关切之情。”正说间,一个丫头走来问道:“二小姐、三小姐着我来问大小姐,不知明日可打发蒋官人起身?”柔玉小姐道:“明日是腊月初五,是月忌之日,到后日吧。”那丫头去回覆去了。到晚间人静,柔玉小姐叫绛雪关上房门,向箱中取出那件水红绵衣来,同韩香两人将女领拆了,换上一条长领,折得停停当当,放过一边。又做了两首诗,以代面谢,诗道:
感君高谊海同深,一袭寒衣表寸心。
此去早须寻国色,闺中侧耳听佳音。
又
舟车来往雪霜中,客路迢遥尚未穷。
薄命累君君不怨。始知才子定英雄。
柔玉小姐将绵衣和诗都封了,只待明晚送与蒋青岩,按下不提。
且说蒋青岩看见小姐的妆楼与他的寓阁相近,想起旧事,也做了一首词儿道:
重来无计睹容光,朔风吹冷斜阳晚。妆楼下,雁声长,笑语茫茫。蝴蝶不知何处?佩环如隔纱窗。岁寒游子独凄凉,此意谁传!
右调《画堂春》
蒋青岩将这首词儿写了,放在桌上,要设法致与小姐,等了两日,再设个计策。
到第三日二更时分,将欲就枕,只听得那妆楼上有人走动。蒋青岩也不管是人是鬼,竟往楼下走来,刚走到楼梯边,听得暗中有人唤道:“蒋官人!蒋官人!”蒋青岩听见是女子声音,忙上楼来问道:“是何人呼唤小生?”那女子道:“是贱妾韩香,奉大小姐之命,特来问候官人。”蒋青岩道:“原来是韩香姐。”忙忙在暗中作了一个肥诺道:“小生一向承姐姐关念,又曾在小姐楼下听弹琵琶,真可谓千秋绝技,想慕之心,除了小姐就到姐姐了,正恨不得与姐姐一言。只是夜深风冷,何不到小生那阁上坐了细讲。”韩香听了,心中有些怯惧,不肯上楼,说道:“贱妾何等之人,劳官人想念,琵琶贱伎,偶尔替小姐遣闷,不料官人窃听,方恐污耳,怎当得绝伎二字。贱妾此来,因小姐感官人为老爷之事不惮风霜,奔驰南北,小姐要亲来面谢官人,一则宅中耳目众多,二则于礼有碍,特着贱妾亲来代谢,外有寒衣一件,绝句二首,送与官人,小姐立候回音。官人有甚说话,便在此讲,不到阁上去吧。”蒋青岩道:“小生与你老爷翁婿至亲,恩同父子,奔走微劳,何足言谢。今蒙小姐如此眷爱,小生虽肝脑涂地,亦所不辞。既有寒衣、佳句在此,小生自当拜领。”韩香便双手将那寒衣和诗笺捧了,递与蒋青岩。蒋青岩在黑暗处看不明白,双手接了一个空,韩香不觉失笑。蒋青岩听得,方才摸到韩香身边,接将过来。早被韩香身上那些鬓云口脂之香钻入肺腑,况且蒋青岩又是久旷之人,客夜凄凉,见了韩香这般温柔知趣的女子,又是柔玉小姐的知己,一时按捺不住,要拿他权做小姐,便一把搂住,道:“姐姐,夜深人静,望发慈悲。”韩香道:“贵人尊重,妾虽贱质,粗知书礼,素闻夫人、小姐之教,颇知自守,此事断难从命。”蒋青岩道:“姐姐既肯替小姐到此,与小姐只当一体,今夜便是小姐亲来,小生也放他不过。况小生又非钻穴踰墙之比,既配得过小姐,料不辱没了姐姐,望姐姐见怜,异日决不敢相负。”蒋青岩一边说,一边就强解韩香的衣服,这韩香是个女子,那里抵撑得男人住;且他久已看上蒋生,只因贵贱不敌,情理难通。今夜也是天缘凑巧,韩香也不十分作难,早被蒋青岩扯落下衣,已摸着那光肥紧暖香干浅的宝贝了。韩香低头无语,被蒋青〔岩〕抱到楼窗边一张空榻上,将一手托了韩香的粉头,二人紧贴酥胸。原来那韩香是一个处女,娇啼宛转,一点腥红早已沾在湘裙之上,蒋青岩见他不是残花败柳,也甚是惜玉怜香。二人云雨已毕,蒋青岩还抱住不放。韩香道:“恐小姐悬望,放妾去吧。”蒋青岩方才放手。二人立起身来,各人整衣,韩香的绣鞋儿脱落了一只,蒋青岩替他在暗中摸了一会,拾在手中,捏着韩香的脚儿,替他穿了。蒋青岩向韩香深深作揖,谢道:“小生承姐姐见怜,此心铭刻不尽,望姐姐勿怪唐突。”韩香道:“贱妾此身,一旦托之君子,誓不再事他人,望官人想一个妙策,打动夫人,使妾得随小姐同事官人,妾愿足矣。”蒋青岩道:“姐姐既有此心,小生自当竭力,必不误了姐姐的终身。”韩香闻言,也向蒋青岩拜谢,正是;
天缘有分成欢会,夜静无人两定盟。
蒋青岩道:“姐姐在此少待,小生前日到此,念着小姐,也做了一首词儿,无人寄与小姐。于今待小生到阁上去取来,烦姐姐带去。”韩香道:“官人快去疾来,贱妾不能久候。”蒋青岩忙忙到阁上,将那词儿封了,拿来递与韩香,道:“烦姐姐拜上小姐,道寒衣、佳句足见多情,老爷之事,都在小生身上,教小姐宽心自爱,任期不远,面谢有时,此外别无甚话,望姐姐牢记。”韩香应诺,说道:“官人前途保重,贱妾不及相送,那件寒衣,切莫待夫人和老爷看见。”二人携了手,直到内宅后门边,方才作别。
不料柔玉小姐见韩香去了一个更次,不见回转,心中也有几分猜疑,且韩香一向在小姐跟前极赞蒋青岩的人品,小姐此时见家中人睡熟,绛雪也在梦中,自己走到后门边张望,恰好看见蒋生和韩香,二人亲亲热热,携手而来。小姐暗暗点头道:“韩香已占我的头筹了。”忙忙走到前边卧房中来。这韩香虽不知小姐在暗中见他和蒋生的行径,自己心中却十分不安,且发松鬓乱,胸中突突地跳,走到小姐跟前,气喘喘的,面红耳赤,半晌还说不出话来。小姐只是暗笑,问道:“蒋官人可有甚回话么?”韩香道:“蒋官人多多拜谢小姐,他也有一首词儿在此。”忙向袖中去摸,那词儿已失落了。小姐道:“韩姐,你为甚这等着忙?快些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