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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景色好,有河,忠辉喜欢。仅仅是这些吗?肯定不是。”
“不是。”
“当是:诸大名一有异动,便可关起浅草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长安一脸得意转向茶阿局:“夫人,公子的气度,您都看到了吧?”
“是啊,很聪明。”
“在下想让夫人给予奖赏。”
“给你吗?”
“不,给公子。”
“什么给他?”
“夫人莫要和公子同住,而当回到将军大人身边,终老侍奉将军大人。”
“可将军大人明言我可与孩子住在一起。”
“不。人一生可能会犯错,也会遇谗中伤。那时,若夫人在将军大人身边,那些人便无处置喙。此事务请答应。这便是在下为公子求的奖赏。”
茶阿局皱起眉头。她明白长安的意思,但这个“奖赏”对一个女人来说,却不那么容易下决心。她已经三十五岁,家康也已说过让她和忠辉住在一处。她若提出想回到家康身边,家康和其他侧室会怎生评说?
女人过了三十三,便要主动提出不再侍寝,若还恋恋不舍缠住男人,便会被人讥为好色不检。而且,家康将她与前夫远州金谷村铁匠所生女儿视若己出,抚养成人,还嫁与了忠辉家老花井远江守吉成。吉成原是擅小鼓和谣曲的艺人。当然,家康乃是看中了他的才能,才选为茶阿局女婿。因而,家康亦想让她与儿女一处,安享晚年。
“夫人,您不同意吗?您也看到了,公子性情刚烈,极有可能招人谗间,即便是生身父亲,亦不无可能生出误会。但若有夫人在将军身边周旋,自会有惊无险。即便您什么话都不说,那些想谗言中伤公子的奸人,也不敢出来怪。万事有备无患,小心不为过。”
“这个我明白。可是……”茶阿局大概想起了早已久违的闺中之事,脸上现出一抹绯红。不等她说完,长安又道:“夫人什么也不必说了。夫人的心事,长安这个年纪自然明白。夫人就对将军说,绝非因为私心和嫉妒,而是出于对将军大人的感恩之情。”
“感恩之情?”
“是。夫人就说,将军大人不仅对公子,对花井的夫人也体贴人微,百般关照,故于心不安,想留在大人身边,管理内庭,以报大人厚恩。”
“管理内庭?”
“是。只要夫人怀有感恩之心,将军大人必能应允。”
“是我误会了。”
“这般终老一生,反而……是忘恩负义。此中曲直,还望夫人明白。”
“或许你说得有理。”茶阿局终被长安说服。
忠辉倔强的性情,更多遗传自其母茶阿局。茶阿局前夫乃是叫八五郎的铁匠。当年死于非命,茶阿便去家康处告状,报了仇。现在她虽已成了将军侧室,天性却未改变。长安亦才巧舌如簧,终是说动了她。
“是啊,还得看我是出于何种心思。”说这话时,茶阿局眼里放出异彩。
她原以为自己的一生已经终结,可现在突然又重新找到了目标。在将军大人身边,只要并非一心只想得到将军大人宠幸,自有许多效力途径。年轻的侧室虽然众多,可皆太年轻,定有诸多不周之处。
“我就当自己是个男儿,侍奉将军大人。如此甚好。”
“夫人说的是。”长安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往前探了探身,“其他夫人肯定想不到这些。将军身边虽然仆从众多,但有些事只有女人才能做。而公子的母亲却想到了,果然与其他女子不同。将军大人定会这般感叹,这种感叹必会转化为对公子的关爱。”
“我试试,不,我去请求大人。”
“长安感激不尽。长安还想尽快把公子的婚事办了。”
“这个不用太急。”
“在下明白。花井大人派人来禀告了领内情况。有三件大事:一,在贯通稻积、善光寺、丹波岛和屋代的各驿站设立传马之制,确保领内交通便利。二,在裾花川筑堤,防止洪灾。三,开渠引犀川水,将荒地变成肥田。在下想有了政绩,再提婚事。”
“对,这才是头等大事。若无非凡的功绩,即便是自己的儿女,将军大人也不会同意。”
“请夫人放心,此事自有长安安排。”长安拍了拍胸,“在下绝不会做让公子的岳父伊达大人瞧不上的事。这样一位贤明的公子,若让女方瞧不起,我们将颜面无存。”
“忠辉去见将军大人时,我便跟着一去吧。”茶阿局道。
长安又在心中比较起秀赖和忠辉来。长安经常思量自己的“命运”。人常说世事无常,吉凶参半,可长安先前却总是错乱连连,而今一马平川。难道是前半生遇到的“凶”太多,后半生再无灾厄了?
长安陪着忠辉和茶阿局到家康面前时,秀忠等人亦在场,好像在请示什么。这样的场面只有在大年初一才能看到。
秀忠、秀康、忠吉同时回头看着忠辉,皆意味深长道:“噢,阿辰,你长大了。”
后来,长安才知,当时他们正在议论被封到水户的信吉的病情,他已病重。但当时长安和忠辉并不知晓。
忠辉来了不久,三人便先后退下。长安兴奋得已快忘乎所以了。
“我有些话与忠辉说,你先退下吧。”长安将浅草府邸和去川中岛的日程作了大致的禀报后,家康便让他退下了。
这也非坏事。长安想,父子之间肯定有些私密话,家康恐是想利用此机教导儿子。这样的话,茶阿局也好提出请求。于是,他暗暗向忠辉和茶阿局递了个眼色,便退下了。
长安退下后,家康的脸立即一沉:“茶阿,你到底是怎生想的?”
“大人的意思……”
“你不知道忠辉多大了吗?”
“啊……”
“他已非孩子了,你这个做母亲的,要跟他到何时?”
茶阿听了这话,反而松了一口气:“将军大人以为妾身把公子当孩子。呵呵,妾身来不是为这个。”
“那你是来做甚?”
“妾身是为了自己的事。”
家康道:“有事改日再说。水户的信吉病重。”
茶阿局方大吃一惊。
水户信吉生母乃是目下人称下山夫人的阿津摩夫人。因为生母流着武田氏的血,信吉故改姓武田,从小备受宠爱。茶阿局经常拿他与忠辉比较,心中甚是羡慕。
可就这么离开,便错失了良机。一旦与忠辉去了信州,再要求回来,便会让人以为,她是忍受不住乡下的冷清,或是家中不睦。
“唉!”好胜的茶阿局一旦下定决心,便不会退却,“妾身更得请求大人了。请大人务必听听。”
“好,长话短说,是对此次改封不满吗?”
“不敢。妾身日夜不敢忘将军大恩,感激都来不及呢。”
“嗯。”家康扭过头。好胜心强的女人往往感情夸张,不过是想让自己的话显得更有力一些。
“大人,妾身生来愚笨,一直都未能体会将军大人苦心。”
“那倒无妨。女人和男子不一样。”
“不,既体会到了,就不能这样下去。将军大人为茶阿安排好了一切,使妾身在这世上便能享受到净土的快乐。可妾身仔细一想,才发现,如今诸政一新,将军大人将再次踏上新的长路。”
家康瞥了一眼茶阿局,没吱声。他深知她一旦开了口,便要道尽。
“然而,妾身又在做什么?在儿女身边享受着天伦之乐。在看到浅草府邸的那一瞬,妾身想,再这样下去,必被佛祖惩罚。大人,妾身以前太粗心,请您宽谅。”
家康惊讶地张大嘴,看着茶阿局。他以为她是想让他提拔什么人,可事情好像并非如此。“哈哈,你是想回到我身边?”
“是。这样无所事事终老一生,才是对神佛的……”
“等等,你要是这样想,不如索性落发为尼,一心供奉佛祖。家康不会有任何怨言。”家康故意冷言冷语嘲弄一番后,方靠近满脸通红的茶阿局。
对于女人来说,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侮辱了。对一个想回到男子身边的侧室说:即便你落发为尼,我亦无甚怨言!茶阿局自然不会不觉这样的挖苦,她强道:“将军大人虽如此说,茶阿依然于心不安。”
“是因为神佛不会说话,不能抚慰你?”
“不,即便没有妾身这样的人供奉,佛祖身边还有诸佛菩萨。”
“你是说,家康身边的菩萨还不够?”
“大人,妾身也是个女人。”
“所以你才生了辰千代嘛。”
“对于大人身边的年轻女人,妾身不能说毫无感觉。可妾身毕竟已过了那种不知分寸的年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