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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去玩。哦,我想起一件事,得回去了。”他向那侍女递了个眼色,便站了起来,这似是一个暗号。
这个秀赖,看见了青柿子,便想起熟柿子的味道了。长安的心里,一个奇怪的想法油然而生。长安原本就是一个爱做梦的雄心勃勃之人。他才华出众,办事果断,却不务实。
秀赖看到千姬还不合适做妻子,遂催促侍女一起离去,长安苦笑着将他们送到廊下。再次回到千姬跟前,他便空想了一番:我若是秀赖的家老,会如何?这个妄想像是长了翅膀一般飞翔起来。无论如何,他不可能成为像秀赖一样的六十万石大名。
以武力建功立业的乱世已经结束,今后要做的,便是如何巧妙地利用在乱世得到的俸禄,在太平盛世发挥才能,做出政绩。长安虽不能成为秀赖这样的大名,却可以作为家老,随心所欲支配他的俸禄。这样的主子不会碍事,就当是建了一家赚钱的青楼,只要把三四个美丽的女子放在他身边,他便不会有怨言。
长安苦笑了。好不容易才得以出仕将军门下,已经不可能回头为大坂城的主人卖命。他已非可整日沉溺于白日梦的年纪了,必须尽快弄明白:到底为何而生?
想到这里,长安看了一眼阿千,心潮澎湃。像这样的主子,绝非只有秀赖一个,不是别人,他们就是家康的儿孙。
将军本人、结城秀康和下野守忠吉处,已经没有可以让他大久保长安插足的余地。但武田信吉这一族和他有很大关系,还有信吉之弟六子辰千代——辰千代大名忠辉,今年十二岁,长得人高马大,如同秀赖。若能得家康信任,也不是没有机会至那二人身边。
现在忠辉被封信州川中岛,俸禄十四万石。跟随他的人,虽然都忠心耿耿,却无一人懂得治世之道。况且,忠辉也不会一辈子都只是个十四万石的大名,不久之后,他便会得到跟越前秀康一样的俸禄。想到这里,长安似笑非笑环视了一眼周围:大坂城啊,真是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地方。
秀赖每天用于学习兵法、练习剑术的,顶多不过一个时辰。据长安在德川府里的观察,信吉和忠辉的练习时辰,则是秀赖的三倍还要多。而且,忠辉和信吉都练得饶有兴致,秀赖却是索然无味。秀赖的体质本来就不适合这般剧烈动作。他最不喜欢的便数剑术,只对弓箭还有一点点兴趣。弓箭陪练为和久宗友。秀赖每次射中,他都会大加赞扬:“大人真是天才。加把劲,射上三十支。”
但秀赖却理解为:天才便无如普通人那般练习的必要。在射过二十支之后,便急着开始下一门功课,并不因为宗友的褒扬而埋头练习弓箭。兵法之后便是习字。他似尤喜习字,下笔稳健,如大人写的一般。高兴的时候,会超过预定的时辰。
每当大久保长安看到这些情形,秀赖和家康六子忠辉的影子就重合在一起。忠辉生母为茶阿局,他的师父为皆川山城守广照。在长安看来,广照普普通通,并无让人称道之处。此外,安排在他身边的还有花井远江守吉成,他已经被选为茶阿局和前夫所生之女的夫婿。在忠辉厌倦了武艺时,吉成便会教他小鼓或谣曲之类,只是忠辉对此不甚热衷。
也许忠辉的性情和秀赖不大一样,但两个人都有些随心所欲。秀赖借先父荣光,可在大坂城为所欲为。忠辉也一样,只要家康还在,便无人敢动他一根汗毛。长安开始妄想:若是能成为忠辉的家老,如何攻陷这座据称不会陷落的大坂城?当秀赖和忠辉兵戈相见时,又应如何挽救这座城池?
“长安拿得算盘,却无法攻城略地。”武将们肯定会这般异口同声说。要想轻而易举攻下大坂城,为自己脸上增光,就应该……但长安很快从这种妄想中解脱出来。他恐怕一生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即便会有,也非他的才智可及。况且与大坂城相比,秀吉留下的黄金,才真正让他瞠目结舌。
据说,因为挖掘的黄金过多,秀吉中止了多田银山的发掘,命令堵塞坑道,待需要的时候再打开,然后将已经挖出的黄金铸成秤砣状藏在城中。长安对矿山开采大有兴致,想亲自挖掘佐渡、伊豆和石见矿山,这才是他所长。
照太阁的计算,国内流通的金银,应该有多少才合适?这从他故去之前秘藏的黄金量便可以推测出来。但长安这次来到大坂,似完全把这件事忘了。他知大坂有山一般的黄金,却从未想到他会看见那些传说中的金块。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有幸亲眼得见。
在完成德川府上派给的杂务之后,长安来到片桐且元处,向他汇报大小事宜。这时片桐贞隆走了进来。“请恕打扰。”他附在且元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且元点点头,对长安道:“现正将金库里的金块搬些到天守阁里,暂时失陪,请在此稍等。”
“大人说的是太阁秘藏的黄金?”
“正是。”
“片桐大人,鄙人在将军家乃是金山奉行,为了开眼,也为了给日后留下回忆,请容我看上一眼吧。”
他太过迫切,且元吃了一惊,沉吟道:“也好。那就让您看一块,其他的也都是同样形状、同样大小。”
“感激不尽。”在长安的想象中,一个金块至多不过五贯七贯,他以为且元会拿一块过来。然而且元却笑着摇摇头。
“拿不到这里来,您得跟我去看。”
“这合适吗?”
“您是亲戚家臣,无甚不合适。去看一下吧。”于是,且元带着长安到了天守阁下的库前。仓厫前边的路上,铺着破旧的粗草席,四人一组抬着用草席包着的石块样的东西,好像很沉。其长约一尺二寸,厚七八寸,宽约一尺,吊着四个角,拴在一块榉木板上。有的已搬进了库里,后边还在继续搬送。
“喂,放下一块。”且元向其中一组人夫招了招手。
大久保长安差点惊出声来。从人夫们走路的样子可看得出来,金块至少超过了四十贯。
人夫在长安面前绥缓放下金块,他这才注意到,路上无一人可以靠近。
“好了,你们去那边歇息一下吧。”且元对人夫说完,弯下腰,亲自揭开草席。
长安咽了一口唾沫。周围一下明亮起来,黄金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这四个人所抬的,仅是一块黄金!长安慌忙抬起头,默默看着搬运的队伍。长长的一队人,他们所搬运的,都是和眼前这个一样的金块?长安突然感到一种无法抑制的痛痒。人会因为一锭小小的黄金去杀人,这里却藏了多少黄金啊!太阁曾经用金箔装饰伏见城天守阁上的瓦片,那时还只是个手猿乐师的长安曾经大骂:“这个天杀的,真把黄金当泥使了!”市井当中,也有许多人对这种骄奢恶骂不止。然而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小家子气的见识。若是有这么多黄金,别说是一小块黄金就可摊成大片的金箔,就是用金板铺上也不足为怪。这样看来,说不定太阁也是个小器之人。
“您看过了吗?要包上了。”
“啊……是。”长安忙问道,“这,一块……有多少贯?”
“听说每块四十一贯。”
“那么,要是铸成小金币……”若是平常,这种计算乃是长安最拿手的,可今日他的脑子却有些不听使唤。
“我听说,要是铸成小金币,应是一万三千六百两左右。”
“好像……好像是。千两的箱子装十四个,稍稍有点不足。这真是巨额啊!”说到这里,长安慌忙闭上嘴,再说下去不仅失礼,还会让人生疑。
且元马上将黄金用草席包起来,叫过人夫:“好了,可以搬走了。”然后,他向站在门口的贞隆招了招手,小声跟他嘀咕了几句,便带着长安回到了方才的议事处。
长安的脑里心里装得满满的,全是那金块。
黄金本身不过一物,可当人们把它与现世联系在一起,便会生起神佛般的魔力。世间虽有许多人并不受这种魔力控制,但大久保长安无法超脱。他的前半生,看似对黄金漠不关心,其实却是因极想得到,才诅咒之,才被它迷惑,他的欲望比寻常人要大得多。
长安回到议事处和且元相对而坐时,仍然念想著刚才的黄金,呆呆傻傻。他思量,这么多黄金对那个叫秀赖的平凡少年和他的寡母,简直起不到任何作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黄金若是我大久保长安的,我会拿它做什么?想入非非的长安,自然而然想到了这些:若黄金归我,我岂会放着不用?有几百万两、亿兆万两啊!要是那些黄金铸成大小金币……干吗铸成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