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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对此事反而要比他们清楚得多。
秀忠一本正经听完他们的报告,酉时四刻以后,才回到家中。阿江与夫人自不必说,千姬、子姬、胜姬和初姬都翘首企盼着父亲归来。此时,家光和后来入宫成了东福门院的和子都还未降世。因阿江与夫人坚持亲自抚养孩儿,这四个孩子使得内庭甚是热闹。
“恭迎父亲大人平安归来。”两个大些的女儿规规矩矩伏在地上,向秀忠请安。两个小的则由各自的乳母抱着,由乳母代问安。
只要看到这四个孩子,阿江与便总是面露羞色,道:“老天怎么净赐给我们女儿啊!”对于秀忠,这句话含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这绝非是向秀忠表明,妾身总是生女儿,您去纳一房侧室吧,而是在告诉秀忠:我还未生嫡子,您以后要更加宠我爱我才是。
阿江与夫人也是颇有见识,这话自有它的深意。她曾经认真想过,大坂的秀赖乃姐姐亲生。因此,江户的嗣子若非正妻嫡子,便会被姐姐和秀赖耻笑。“妾身绝非反对您纳妾,只是担心嗣子庶出,将有损我家威严。”她经常对秀忠这般道。就连几个乳母,她都尤为留神。但秀忠并不认为这是一种过分的嫉妒心,只是觉得,她不过想和争强好胜的姐姐比个高低。
家康的侧室中,有人说秀忠太可怜,也有人说秀忠宅中净是些丑陋的侍女,却皆不敢让秀忠听到这些。即便有人想当作玩笑话说给秀忠,但一来到秀忠面前,她们就再也不敢开口。秀忠那张总是一本正经的面孔,足以阻住别人的笑谈。
晚饭开始前,秀忠喝了一口夫人端上来的茶。浓妆艳抹的阿江与忘情地看着秀忠,她知道,秀忠不是随便在外拈花惹草之人。
乳母抱着两个小女儿先退下了。千姬和子姬坐在母亲身旁,千姬睁着一双聪慧伶俐的眼睛看着秀忠,道:“父亲大人身子可好?”
“噢。好好,越来越精神了。哦,父亲又有了一个弟弟。”
阿江与听了这话,却皱起了眉头。对于五郎太丸的出生,她和秀忠的反应截然相反,这也是理所当然。她还没能生得男丁,公公却又得了一个儿子,万一家康说要把那小儿给秀忠做养子,自无法拒绝。这让她感到不安。
“阿千的夫君,又该长大了不少吧?”阿江与夫人有意改变了话题。
“可不是?丰臣大人长大了许多,都有些认不出来了呢。”
看着秀忠一本正经的样子,阿江与夫人有些忍俊不禁。她不想再提五郎太丸的事,但秀忠把年仅九岁的秀赖称为“大人”她觉得好笑。
“怎么了,你笑什么?”
“嘿,只是,您这么一本正经地说丰臣大人……”
“丰臣大人和我一样,都是大纳言了。”秀忠完全没有领会阿江与的意思。但当阿江与听说秀忠和秀赖同为大纳言时,顿感愤愤不平。即将成为岳父的秀忠,竟然和年幼的女婿官位一样,怎能让人心服?按照她的想法,经过了关原大战,秀忠的官位理应比秀赖高出许多。
“这次奏封是父亲大人之意吗?”
“当然。没有父亲的同意,我怎敢随便接受这样的封赏!差了一日……丰臣大人比我早一日。”
“您比他还晚一口?”
“是。”秀忠故意若无其事道。他真想看看夫人有何反应。
阿江与竖起双眉,屏住了呼吸。她心道:虽说秀赖乃是已故太阁之子,可此次骚乱之后,公公对他不加追究,便已是最大的宽容和慈悲了。丈夫竟然落在了秀赖之后,难道真无一丝不满?她不由问道:“大人,您不觉得顺序颠倒吗?”
“哦?”
“为大人要迟一日加封呢?”
“因为父亲在向天皇奏封时,只提到秀赖。”
“哦?”
“父亲大人未提到我。因此,天皇首先下诏,册封秀赖为权大纳言,之后才注意到我还只是个中纳言。跟你一样,他感到很是吃惊,亦才升我为权大纳言。”
阿江与愈发不解:“父亲大人到底为何放着您不管,反而为那秀赖……”
秀忠等的就是这一问!他慢条斯理把茶碗放回妻子面前,道:“这就对了。夫人,这是父亲的决断,我们德川人不可成为公卿。我和父亲到时都会辞去公卿之位。”
“这……这又是为何?”
“身为公卿,自会有诸多束缚。因而父亲才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以武士统领之身治理天下。这话当然先不必为外人道,不过今后,你也要如此这般教育儿女。”
阿江与还未能完全领会夫君的意思。她曾一度嫁入公卿之家,而且秀吉也是以关白身份执掌天下权柄,因此,她一直以为,德川之途亦如此。她眨眼看着丈夫,目光充满疑问。秀忠不言,他认为应让妻子多想想,最后再向她解释,方能让她真正明白此中深意。
“是要与太阁大人不一样吗?”
“对。”秀忠加强语气,“太阁乃是拥有武力的公卿。换言之,太阁乃是以文官身份执掌天下。但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众所周知,太阁大人出身,非武士非公卿,无奈创了‘丰臣’这个姓氏。然而治理国家,根本上还得背靠武功。天下离开了武功,便一日不能太平。”
阿江与瞪大眼睛,看着丈夫不停蠕动的嘴唇。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秀忠这般健谈。
“然而德川从一开始便是武士之家,乃新田源氏后裔。因此,便可以武家统领身份治理国家。只要有此决心,德川家主便不允许过高枕无忧的安逸生活。因此,我们并不期待朝廷的官位。”
“那么……是另有职位吗?”
“那是当然。虽然整天诵经念佛,但足利氏代代都是征夷大将军啊”
“这,将军家……”
“正是。只是足利将军的生活与朝廷没甚两样,从而失去了统率天下的实力,也才导致这让人棘手的乱世。若一开始足利氏就重视实力,不许任何人轻举妄动,太平自会持续至今。”
阿江与夫人的眸子渐渐恢复了光彩。她脾气比秀忠率直,目睹过种种人事沉浮,荣华败落多有所历,听了这些话,与秀忠的感悟大不一样。她喃喃道:“妾身似终于明白了。”
“若真明白了,便不能允许自家女人追求奢侈。武家的生活本应始终以俭朴为第一,做到自给自足。”
阿江与道:“就是说,并无必要再将天下还给秀赖了?”
将来要归政外甥一事,似乎一直是阿江与的一块心病。然而听到这话,性情耿直的秀忠勃然变色,“你……你刚才说什么?”
“妾身是说,秀赖十六岁时归政一事。这话冒犯到大人了吗?”
“真是混账想法!”秀忠毫不掩饰地怒吼道。
阿江与夫人很少看到夫君像今日这样,她忙伏在地上,良久方敢抬头。她一脸惊恐,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正直严谨的秀忠有时会让她心生敬畏,因而在与丈夫说话时,她常常心口不一。
“请大人见谅。妾身只是心中怎么想便怎么说。除了女儿,应该无人听到。”
“这不是有无人听到的事!”
“即使心中这么想,也不能问一问吗?”
秀忠气得浑身发抖。他看见长女千姬眨着一双聪慧的眼睛看着自己,方按下怒气,缓了缓脸色,道:“日后,这种事休要轻易出口!因为石田之乱,局势有所变化。少君是否合适做将军,得到日后方知。”
“若秀赖品性气度均适合做将军,便要将权柄交还给他?”
“休要再提此事!即便父亲将将军之位传与我,秀赖是阿千夫婿,又有什么妨碍?”
阿江与夫人微微一笑,道:“那妾身得快快生个男丁了。”
秀忠不答。
“到时,让父亲大人看看谁才适合当将军。妾身若不悉心调教,父亲大人也会失望。”
秀忠又瞪了妻子一眼,但转念一想,她说得也不无道理,遂作罢,转头看向侍女端上来的晚饭。秀忠的俭朴丝毫不亚于其父。因为他好久没回城,才上了一条鲷鱼。秀忠看着那条鲷鱼,又说起了另一桩事:“父亲大人说,近日内会把祖母接到伏见去。”
“是啊,祖母必甚是高兴。这次战事,最担惊受怕的恐是她了。”
“是,都已经七十四岁的人了。”
现赡养在城中的家康生母于大,如今法号传通院光岳蓉誉智光。天正十八年八月,家康到江户后不久去纵鹰狩猎,在归途上发现了一座荒废的寺院,于是起名传通院,定为母亲的菩提寺。
“前田家的芳春院不知是否康复了?”
“是啊……近来也没去望候。”
“那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