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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也传进了四郎次郎的耳朵,那还是三年前,天正七年二月的事情。
看来信长对这个女儿非常满意,于是在光秀进攻丹波、细川父子降伏丹后进入田边城不久,“天下第一的女婿和海道第一的媳妇,真是无比的般配啊。”信长一句妙趣横生的话,就把她嫁与细川家的美谈从此传了开来。
若这便是忠兴的夫人桔梗,那么,她必会担心亲生姐妹——织田信澄的夫人。
“这个传闻属实。原本右府大人就杀了信澄大人的父亲信行大人,因此,他定怀恨在心。”四郎次郎若无其事地答道,“那么,尼崎的信澄在重重怀疑之下丢掉性命,就不足为奇了……夫人又是逆臣的女儿。”
那个女人突然转过脸去,脸颊对着夕阳,满面悲伤。四郎次郎没有回答,也转过脸去凝望映着金色夕阳的水面。这时,一个刚才听着二人对话的行商凑了过来。“我曾经亲眼看到尼崎的箭楼燃烧。”
“箭楼,不是那里的二道城吗?”
“是啊,得知光秀谋反,丹羽长秀和织田信孝立刻向尼崎城发起了进攻。他们定是把信澄看成光秀的同党了。”
“这些我听说过。”那个女人冷冷道,“只是,不知光秀的女儿怎样了。”
“遭了老天爷的惩罚。听说刚一开战,信澄就被赶到了二道城,正要爬上箭楼时就被杀死了。夫人则在箭楼上面,点火自尽了。”
“老天爷的惩罚……”
“是啊。父亲弑主的罪过在儿女身上遭到了报应啊。可是,据逃出来的人讲,夫人死得很是悲壮。”
那个女人若无其事地点点头,悄悄地画着十字。果然如四郎次郎所料,她就是忠兴的妻子桔梗。
桔梗从丈夫与一郎那里听到不少京城教堂的事,慢慢地就被洋教的教义强烈地吸引住了。
丈夫当然是从信仰天主教的大名高山右近那里听来了这些大致的教义。可是,当桔梗提出想拜访一下西洋寺,丈夫却严厉阻止:“不行!”
信奉《古今集》的细川家,如再去信仰异国洋教,那是违背祖训,大逆不道。可是,一度被洋教强烈吸引的桔梗并不死心,这次以到尼崎城探望姐姐为名,悄悄地绕到了堺港。当然在来之前,她已顺便去了一趟尼崎城。没想到,那竟然成了诀别……
桔梗知道,姐姐决非如此要强的女人,可以说,她是一个非常柔弱的女子,她对和信澄的婚姻也非常满意。
“你和我都是右府做的大媒,可不能忘记右府的大恩大德啊。”对右府如此感恩戴德的姐姐,听到父亲杀死右府大人的消息时,惊愕超乎想象。纵然会被砍掉脑袋,纵然是被五花大绑地抓走,只要能够活命,她就应该坚定地活下去。姐姐终究还是太懦弱了……
父亲背叛信长大人,姐姐和自己都不知道。她们根本没有向父亲进言的机会,只是按照信长大人的意志被嫁出去的木偶而已。这样的木偶,不会因父亲的行为觉得自责。若去自杀,不就等于承认父亲的罪孽了吗?
“夫人,您信仰洋教吗?”四郎次郎又向凝视着涟漪、陷入沉思的桔梗问道。
“是。啊,不,还没有接受洗礼。”桔梗回答,用她那纤纤玉指拿起挂在胸前的银十字架给他看,“这是在教会认识的堺港的姑娘们给的,就挂在了胸前。”
“哦,堺港姑娘……是谁呢?”当四郎次郎确信她就是桔梗之后,就逐渐对她产生了兴趣。
“是纳屋蕉庵的女儿给的,她好像叫木实。”
“这可真是奇缘啊,我也常到纳屋府上去。”
“哦?那么,纳屋的好友千宗易的女儿您认识吗?”
“认识。您是说那个阿吟吧。”
“对对,她们都是些开朗的好姑娘。”
“是啊,不愧是在日本第一的堺港长大的姑娘啊,既活泼又开朗。和她们比起来,刚才话中谈到的那个尼崎夫人真可怜啊。”
四郎次郎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引向关心的方向。桔梗刷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冷静下来,脸上浮现了微笑。
“武将的女儿是不可能活泼开朗的。”
“是啊,父亲谋反,女儿一无所知,的确……听说明智的女儿,一个嫁给了丹后的细川家,一个嫁给了大和的筒井家。”
桔梗又飞快地瞥了四郎次郎一眼,脸色仍然没有什么变化。
她一定是个坚强老练的女人。若非如此,在这种时候,她绝不会还有心思旅行。
“这样,通过结亲,细川和筒井就成了明智的盟军。”
“哼。”桔梗突然冷笑了一声,“这些事情,商人怎么会……怎会有这样的事……”
“我看您像是武士的妻子。您说没有这样的事?”
“没有。”桔梗使劲地摇摇头,“一般的交往、结亲,都是为自家增光添彩……如能看出明智必败,两家定会把他女儿的人头割下来以示诚意。
“是……是这样。”
“如此看来,进攻尼崎城太早了。应该先试着谈判几次,这样,尼崎城主就会把夫人交出来,让自己变成明智的敌人。身边有丹羽五郎左卫门这样的智者,却……信孝大人太性急了。”
“这么说,他们夫妇关系不和睦吧?”
桔梗又冷笑起来。“夫妇关系,女人和男人的事,无非都是一样。看来你们商人真是不懂武家的悲哀啊。”
“哦。”
四郎次郎看出她乃一个见识不凡的女子,更加被她深深吸引。“冒犯问一句,您住在京城的哪一带?听说由于骚乱,大街上已无法通行,就连河道上都得小心……”
桔梗似乎已经看穿对方不是个一般的商人。“去京城只是顺便到朋友家而已。”她笑着答道,“我住的地方从京城一直向北,不是在丹后的田边就是在官津……”
“不是田边就是官津,这么说来,就是细川了?”
“是啊。我出来的时候,还在田边,那时宫津的城快要建起来了,所以,现在可能搬到那边去了。”
四郎次郎不禁暗自苦笑。对方太冷漠了,反而让他迷惑起来。“那么,在这次的战争中,您估计,细川会倒向哪一边?”
“我看,不可能倒向明智一方。”
“这么说,就是要交出明智女儿的人头,变成明智的敌人了?”四郎次郎使劲咽下一口唾液,问道。
“明智的女儿真可怜啊!”女人依然是笑容满面,“根据家里的书信来看,在得知右府去世的当天,细川大人和其子当场剃掉头发哀悼。与其说是哀悼,不如说是证明自己没有叛变之心。”
四郎次郎点点头,又闭了口。对方分明已在怀疑他的身份,故意说些话来迷惑他……他只觉得后背直冒凉气。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船在木津川口向左一拐,调头驶向了勘助屿的右边。从这里开始,纤夫的脚步明显沉重了。过了尻无川,来到住吉的右边,不知为何,船停了下来。奇怪!太阳已经落山,河岸附近草丛里的蚊子频频飞过来叮人。四郎次郎一边拍打着蚊子,一边想站起来看看。
“有强盗……强盗来了!”一个一直拉船的纤夫踩着浅水,跳进了船里。听到喊声,正在打盹儿的船客和水手们也大喊着站起来。
岸上已经看不清了,只觉得人影绰绰。纤夫们已经和袭击者打了起来。
船被拖进了草丛,只听见船底被磨得嘎嘎直响。四郎次郎的手立刻摸向藏在身上的刀。船上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只有桔梗一人仍然静静地坐着。暮色中,她的脸像葫芦花一样白。
“哎,先下船,藏到草丛里去。”四郎次郎对桔梗和她的侍女喊了一声,跳进水里。此时袭击者已向船这边冲了过来,情况万分危急。
眨眼间,四郎次郎刚跳下船去,十七八个贼人就把船围了起来。“呔,船上的人,都给我下来!”
都是些浪人,在黑暗之中哇哇直叫,“天下大乱,揭竿而起。我们是来筹集军饷的。快些把钱物乖乖交出,否则只有一死!”
“船家,快放好板子,让所有的人都下来。否则,放火烧船!”
船家一边向贼人说着什么,一边把木板斜铺在草地上。这样一来,即使大家不下船,盗贼也会自己上来。
下船的船客和上船的强盗缠在一起,一阵混乱。
“哟,这样乱的年头,还有女人坐船旅游?”冲上船来的贼人中,有一个家伙伸手就去拽桔梗的行李。
“休得无礼!”船客中的四名武士不约而同地站到了桔梗和贼人之间。看来,他们是和桔梗同行的护卫。“夫人,莫要害怕。”
“什么,哪里的,什么人的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