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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诚惶诚恐。”
“哦,秃子啊。我刚才为什么生气,你现在大概明白了吧?”
“这个,在下不敢说……”光秀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抬头望着信长,“光秀生性愚昧,一路上反复揣摩大人的心思,终是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秃子生性愚昧……愚昧的人能侍奉我?别睁着眼说瞎话了。你的脸上可看不出一点儿愚昧的样子。”
“请恕在下冒昧。请主公告诉在下,有何不满之处。”
信长再次怒气冲冲。“你是怎么听我的话的?我要你好好款待家康,可是,也得有限度,你难道没有想到?”
“只想展示大人的威严……”
“混账!过分铺张则是对人的奉迎,反而损害了我的尊严。柱子、壁画之类,尚且说得过去,可是,那些器物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品。光秀,一个家康就这样接待,要是天子、太上皇,乃至外国使节或院使来了,那该如何接待?我信长没有勤皇之志,所以对你的奢华铺张,深感愤怒。明白了吧,混账东西!”
光秀庄重地应一声,垂下了头。不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来。“恕在下还有话要说。”
“嗯?你还有话要说?”信长刚刚转过脸去与另外二位商议军情,又转了回来。
“在下以为要震慑一下关东的客人,这样甚至还不够……”
“住口!让人看出我有勤皇之心,这难道就是效忠?好了,你若还要说这等话来,就把它交给惟住五郎左去做吧。五郎左,你去做这件事情。光秀,你立刻回坂本城,休养生息。”
光秀应一声“是”,又说道:“主公,在下还有话想说:这次征讨中国和四国,可能是拉锯战……”
“你是何意?”
“因此,我想,对关东来的客人盛情款待的同时,还应尽量劝诱他四处游走,总之,要尽量长时间地把家康留在织田一方……”
“什么,你是说家康会有二心?”
“纵不能说有二心,可是,一旦我军在中国陷入苦战,北条、上杉也未必不会伸手拉拢家康。”
“退下!”信长大喝一声,“你以为我织田信长乃蠢货一个?你以为我看不明白?这次接待家康,只不过是招待前来答谢者。我给他骏河一国,他高高兴兴地前来谢赏,难道我就像迎接天子一样接待他?你以为这样的天下之分就对了?退下!我看你这个秃子已经疯了。”
光秀的脸色终于变了。此时二人的鲜明对照真是奇妙之极,不知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光秀吓了一跳。信长像霹雳一样狂轰滥炸、百般辱骂,而光秀则老是心有不甘,欲言又止,不卑不亢,固执己见,这两种性格的激烈对抗真是少见。
“主公,请恕在下有话要说……”光秀接着又道,“虽然您让我回坂本城歇息,可是,这次的差事已令我倾家荡产,客人也快要来了……”
光秀还在振振有词,信长的坏脾气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了。“森兰丸,把光秀……把这个秃子给我狠狠地轰出去。”
“什……什么,主公说什么?”
“我都跟你这样讲了,你却还不明白自己的混账,还黑着脸来威胁我,分明是想存心侮辱我,老子决不允许!森兰丸,打!”
“是。”森兰丸应一声,看了一眼四周。可是,大家似乎都不喜欢光秀那纠缠不休的倔脾气,信孝和五郎左并不劝阻。其余的侍卫和侍童们当然连吱都不敢吱一声。
“森兰丸,为何不打?”
“是。这是大人之意,请恕小人欠礼,光秀大人。”森兰丸虽是一名贴身侍卫,可亦在浓州岩村领有五万石俸禄。只见他拿起铁骨扇,啪的一下,就把光秀的乌纱帽给打飞了。森兰丸当然没有真打,只是故意把帽子打飞,做做样子。他以为这样光秀就会立刻伏地谢罪。
被打掉帽子后,被信长称为秃子的光秀那光溜溜、一根毛也没有的脑袋,就露在了大家面前。不知谁又扑哧笑了一声。
这应是意外,可这样的意外在光秀身上从未发生过。从越前的朝仓氏把足利义昭带来,从此侍奉信长,他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战功赫赫,这样一个老臣,今日却如此;并且,光秀也年长于信长,可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受如此奇耻大辱……虽然信长一向我行我素,可是今天也太过分了。
信长官至右大臣,交游广泛,就看不起从前的家臣,觉得他们无用了?想着想着,信康的切腹,佐久间信盛、荒木村重、林佐渡等人被无情处置的场景,一幕接着一幕,不断在光秀的眼前闪现。
这不再是性子的原因!信长是否想故意激怒光秀,然后剥夺他的家产,将他流放?想到这里,光秀不觉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满座寂然,就连信长都不说一句话。光秀暗想,不能再这样了,若再这样发怒,必陷入对方的圈套,落得和信康他们一样的下场……
“今日冒犯了大人,光秀深表歉意。在下马上按照您的吩咐去做。”光秀声音颤抖,悄悄地捡回帽子退了下去。当下到第三层楼梯的一半,他不禁抓紧帽子,身子摇晃起来。眼泪早已模糊了他的视线,连脚底下的路都看不清了,他一个跟头摔到了二楼。
“日向守大人,您怎么了?”从后面追过来的丹羽五郎左卫门长秀,三步并作两步跑来,把光秀搀扶起来。
“有点头晕眼花,看不清了。”
“那可不好,您可得小心啊。”
说完,长秀在光秀的耳朵边嘀咕了几句,“主公只是一时不高兴,过后就好了。接待的事情您还得接着做。”
“给你添麻烦了。”光秀也郑重地行了一礼,“我已经没事了,向主公致意。”
“您真的没事了?我找个人送送您?”
“没事了。”光秀走出大门,看着自己的家臣往这边跑来,突然疑窦丛生。莫非长秀也是此事主谋之一?他刚才说接待的事要自己接着做,如回去后却跟信长说,是自己违抗命令,那可如何是好?那么又给他们制造了借口,将自己流放、切腹……
“长秀啊……”光秀穿上草鞋,欲回家闭门不出,这时候,才觉得身上疼痛难忍,不禁眉毛倒竖。刚才在光滑的楼梯上摔了一跤,跌伤了腰,疼得连马都不能骑了。为了掩饰自己一瘸一拐的狼狈相,光秀故意挺着胸脯,慢吞吞地走下山去。
下山的时候,路边的树叶看去都是雾蒙蒙的,连路也模糊不清了。刚开始时,光秀还只是以为五郎左受信长指使,让自己钻套子,不知何时,他又怀疑起森兰丸来,森兰丸一定也向信长进了不少谗言……光秀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光秀已造好寓所,按待的任务无论什么人都能胜任。丹羽五郎左卫门长秀接替自己,定是企图逃避出征中国、四国。森兰丸对将要加封给光秀的近江的宇佐山城垂涎欲滴,定也在暗中寻找机会……
森兰丸频频请求信长赐予领地之事,光秀也曾从茶人口中听说过。
森兰丸的父亲森三左卫门可成曾领有宇佐山城,后在那里战死,大概是这个缘由。原来自己身边全是敌人……若在平常,光秀不可能意识不到,大怒之后的这些推理是多么荒唐可笑,而今天,他愤怒得失去了理智。
一回到山脚下的府邸,光秀就立刻派人把几个心腹之人从大宝院召回。以明智左马助为首,明智治左卫门、明智左卫门、明智十郎左卫门、妻木主计头、藤田传五郎、四王天但马守等人陆续来到光秀的议事厅。“大人,织田大人安好?”
大家都聚齐之后,光秀依然一脸苍白,闭目不言。左马助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是不是右府大人又出什么难题刁难您了?”
光秀既不回答,也不否认,过了老半天,才自言自语:“我已经竭尽全力,充分作好了迎接德川大人的准备。”
“大人所言极是。”
“我来问你们,若是有人想取代我去接待德川,以逃避出征四国、中国,他会玩些什么把戏?”
“啊?竟有这样的家伙?那绝不能让他得逞!”大吼一声、挺身而出的,正是刚正不阿的四王天但马守。
“此人似已出现。我这次花费的钱财已经不低于出征中国的费用了……”
“那还用说。这次接待就相当于一次出征,带领宾客们参观京城、堺港、大坂的事,当然也离不开大人您。”
“可是……”光秀依然闭着眼睛,“我已经被免去接待的差使,而且,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打飞了帽子。”
“什……什么,您说什么?”这次是左马助大惊失色。
“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