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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猥亵又难堪的流言不计可数,当然也传到了苏小溪耳里。
他初时听到这样的话时,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身量细长,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绿珠望着他,见他面色有些发白,眼神闪了闪,随即笑着推说身体不适,回屋歇息去了。
当晚一直不曾出来。
第二天再见时,两只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
他没说什么,绿珠也就没多问,她要做的,是照顾好他的生活,其他领域她不能涉及,而少爷也没给她机会。
后来,再听到这样的言语中伤时,他只是淡淡笑,波澜不惊,好似被说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一样。
绿珠见到他这样不为所动当然高兴,不过,后来见他无论对谁,都只是这样浅淡的笑,她不禁有些担心又可惜。这孩子刚开始笑的多好啊,粲然一笑,眉眼弯弯,嘴角还有两窝深深的酒窝,温暖的好似能把人心捂热。
她望着他裹着淡青色长衫进了屋,背脊清瘦,身量高挑,头发垂着,好似那落拓不羁的名士,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她忽的觉得有些伤心。
这人孤单寂寞很久了吧。十年呐。
第15章 何所期
暮色时分,宋山岚收拾草帽卷好裤脚正准备从田里回家,前些日子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秋雨,雨势虽不大,却很是绵长,使得空气湿湿的,田里也有些泥泞,是以,他此番在田里才会把裤脚卷的老高。
他想起那人斯文的脸,还是再卷高些吧,弄脏了,他又要边唠叨边拿去井边打水洗了。
他对着暮色蔼蔼的田野笑了笑,那人的唠叨他是极喜欢的,声调略高,声音里含着些抱怨,听来却让人打心眼儿里舒坦。他所不想的,是看着那人清瘦忙碌奔波的背影,自己却只能做些粗笨活计。
虽那人从未说过什么,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村里各方的压力和碎语从未间歇,这两年虽少了许多,但当初那人面色苍白、眼神犹疑伤痛,对他说,“你走吧,我不想祸害你。”他想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也不想忘。
他虽是粗人,却也是懂得在这浮世间,得到一心人的不易与艰难。因此,既然遇到了那么一个人,那么一个让他激动让他想狠狠抱住让他想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人,他又有什么借口让自己放手?
即便,和整个世界为敌。
对于自己家人宋山岚并不是不愧疚的,时至今日,午夜梦回间,也会闪过那年爹娘一脸失望地望着他,恨铁不成钢?不知道,只记得那眼神是极冷的,看着让人心生绝望。
只是啊,无论怎么绝望,只要想起那个人,心底就会渐渐暖和起来。他想,这样,也很好吧。
世事哪能两全呢?
胡思乱想着,他已经走到了小溪家门口,寻思着这孩子这两天怎么没来他们家玩儿,正想过去瞧瞧呢,却见院子门前不远的溪边一阵水声——
那儿横着一只小木船,简单纯朴,不加雕饰,船上隐约可见一个人躺在上面。
宋山岚把草帽戴在头上,放轻脚步,踩在松软的涧边,探着身子,就着暮色,瞥见了一抹青色长衫。
“小溪?躺这干嘛呢?!”他惊呼。
木船上的人仿佛睡着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把横在脸上的手臂挪开,慢吞吞坐了起来,看清眼前人时,道:“是山岚哥啊,躺这睡觉。”
宋山岚一副见到鬼的表情瞪着他,“天儿这么凉了,还贪凉睡外面?”这孩子是不要命了么?明知道自己的身子是什么情况,还这么胡来。
小溪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天凉?还好啊,我是下午的时候被热到了,这不才想着跑来船上凉快会儿么。”他眉眼在暮色中看不分明,但宋山岚从这声音就可以听出,此时此刻,这孩子脸上会是一副怎样让人脸红心跳的神情。
他皱了皱眉,一会儿回家得把这事儿跟荆楚汇报一下,要不,哪天这孩子得了什么急症,那人又得怪罪自己没把这小祖宗照顾好。
“天黑了,快回屋吧,也真是稀奇,你这么大个人在这水边躺着,竟然也没蚊子来咬你?啧啧,啥时候来我们家住几天哪。”正好,荆楚这两天饱受蚊子之苦。
小溪还是笑,偏瘦的身子从船里下来,立在宋山岚旁边,“不了,哪能打扰你们的清静。”
宋山岚望着眼前这已经到他肩膀的少年,心里一阵恍惚,这少年已经从那么软软小小一只,变成现今这样眉眼妖娆,体态清瘦的青年,这样是好是坏呢?他望着小溪,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还是没有问出来。
该怎么问呢?
问“祁越那死孩子有消息么?”,还是“祁越那混小子这是在闹哪样?”他嘴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式来关心小溪,就像荆楚掐着他腰在他耳边叮咛一样,“你还是别说话了,说多错多,小溪这孩子心里什么都清楚着呢。”
索性,便什么也不问。
他和荆楚能做的,是站在这孩子身后,在他需要的时候,站出来,就像,他说要学医,荆楚便二话不说搬来一堆医书放在家里的小书房,极为认真的教导他;他说想看些别的书,荆楚便发话派自己去集市上买些回来。
如此,眼见着这孩子一天天成长起来,健康又柔和,他们心里也大有慰藉。只是,任他怎么遮掩,任他怎么对人淡笑,那时不时染上眉宇间的忧郁是骗不了别人的。
他好像一直在等一个人。
宋山岚有一次忍不住问林荆楚,“小溪是在等祁越那孩子么?”眼巴巴的,像是被人抛弃的狗儿。
林荆楚道,“或许是,也或许等的不是他。”
“诶?不是他还能是谁?”
“你这榆木脑袋,还是别想这样复杂的问题了,柴劈好了么,去烧水,一会儿洗澡。”
“可以一起么?”满是期待的声音。
“……你可以先去茅房死一死。”语气淡淡却含着笑意的回答。
“死完之后就可以考虑了么?”
一巴掌拍在壮实的后背。没有反驳。
宋山岚从小溪院子门口离开,在天色全黑之前赶回了家里。
林荆楚正在厨房里做饭,锅里的粥已然沸腾,咕咕发出香气,升腾起满室的烟雾,而他则坐在灶前的小木凳上有些出神。
宋山岚把东西放下,打水洗了脸跟手,用帕子擦了擦,这才一低头,进了厨房。随手捞来一只小凳,放在那人旁边,嫌不够近,又朝人挤了挤,如此这番动作,终于让林荆楚注意到了他。
“回来了,手给我。”
宋山岚乐滋滋地把手伸过去,被那人温热的手掌握住后,舒服的满足喟叹。别看他人高马大,身体却有些偏寒,尤其是一到了秋冬季节,手总是发凉,而荆楚则相反,他人看着弱不禁风,身子却是火热的,于是,自两人在一起,那人发现了他这个毛病,就习惯性的把他的手握在手里,捂热。热了也不松开。
从少年到中年,从懵懂冲动到现今的沉稳,不觉已经过了十几年。
“刚刚想什么呢,我这么大动静都没动。”山岚抚着他的手心悠哉问。
荆楚的神色变了变,忽而一把拉住他的手,望着他黑漆的眼睛,“山岚,我跟你说个事儿,你不能生气。”
山岚见他这架势,面色这么严肃,还让自己不能生气?难道?这厮勾搭上别人了?!他脑洞大补,神色渐渐哀戚,荆楚见他这德行,知道这傻子指不定又想哪啊去了呢,忙掐了他手背一记,“瞎想什么呢你!我说的是关于小溪和祁越的事。”
山岚豆大的眼泪颤了颤,听到这话,吸了吸鼻子,眼泪缩了回去。
“他俩咋了?”嗷,只要不抛弃我就好。
“其实,这么多年,祁越这孩子一直在关心着小溪的。”荆楚这话一出,立马就被山岚打断,他语气愤愤,“关心?有他这样关心的么?这么多年,连面儿都不露一个?”
荆楚扶额,安抚性的捏了捏他手心,“你听我说,祁越是和他爹打了个赌,所以这么多年,才一直没能露面。”
“至于什么赌,他也没跟我说清,只大概提了这么一句。他每月都会写信送来,托我好生照顾着小溪,有什么事一定要跟他说。”
“这个月,他的信突然变得多了起来,语气也变得很是欢快。”
“我想,他这是快要回来了。”
山岚望着他,眼神有些呆滞,一时没缓过来这消息,敢情他一直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