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慕容点头:“背了七八年的负累,能放下是好的。我之前还一直意外,你居然能和宋繁走得近,本以为谢家的遭遇致使你这辈子最厌恶权贵子弟了,可缘分这东西,算计起来还真没有个谱。”
谢流芳没有接他话,书斋里蓦然陷入寂静。
只剩下慕容收拾行李的声响,和桌上烛火摇曳光影。
半晌,谢流芳忽然问:“老师,你们打算去哪儿?”
慕容轻笑:“还能去哪儿,找一处穷乡僻壤,种田过日子,或者去个不怎么繁华的地方,摆个字画摊,替人写写文书。他嘛……或许能给人弹弹琴什么的。”
谢流芳蹙了眉,显然想不到慕容心里是这样的想法。
“这样做值得吗?”
慕容生性自由,不爱功名利禄,不求金榜题名,满身才情屈居在这书院里做老师已是令人不解,而今舍弃一身才华,怎叫人不为之惋惜。
慕容将字画统统放入一只藤箱,淡淡道:“同样的话,我当年也问过朱夫子。他在棋艺兵法上的造诣已非寻常人可及,论谋略也不会比当朝谋士差去几分,离开书院,哪处都能生活,何故不肯低头,偏要与黄家争个天翻地覆,输尽一切才算完了。”
“那朱夫子如何回答?”
“他说,怀才一身,不如偶遇一人,相知相爱,相拥相守,天下大事世俗纷扰皆抵不过那人凝眸一眼时,春光扫去的寂寞。”
谢流芳眸子一沉。
“你说,朱夫子傻不傻?在书院这些年,也该明白了,不论如何倾心,都不该惹上权贵子弟。我较之他而言,唯独庆幸一点,我所遇之人,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就比权贵子弟好吗?”
慕容抬头笑道:“起码没有身份责任,没有人追着逼我们分开,我就是和宋彬到边塞卖豆腐去,也仍旧在一块,没人管得着,是不是?纵然世俗不容,依旧红尘作伴,潇洒余生啊。”
谢流芳淡淡一笑:“朱夫子傻,你也傻。”
慕容不恼,只摇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宋彬推开门看到谢流芳,先是一愣,随后有点尴尬。
“宋老师。”谢流芳拱手一揖。
宋彬立马摆手:“不……不要再叫我老师了,我……今后不再是你的老师。”
“宋老师两年来对地甲班的学生颇为费心,饮食起居样样操心,又在音律方面倾囊相授,令人敬爱折服,老师二字,当之无愧。”
宋彬苦笑,又对慕容道:“东西收拾好了吗?”
慕容用力将藤箱盖上:“除了银子和砚台纸币之外,别的东西都不拿了,就把这箱画带上吧。这可都是我心血之作,虽然重了些,扛也得扛着走!”
“好。”宋彬宠溺一笑,走上前和慕容一道用力抬起,颤颤巍巍地搁上了门外的牛车。
谢流芳道:“老师,我送你们到门口。”
宋彬拉扯着牛车走在前面,慕容和谢流芳缓缓走在三丈开外。
往日里,直到亥时三刻,书院里才会真正安静下来,可眼下刚过戌时,灯光昏暗的书院里便不见几个人影,寂静得出奇。
“这帮臭小子,平日里总是‘慕容老师、慕容老师’叫得亲热,人家如今要走了,倒只有你一个来送我,真是……”
谢流芳也在心中意外,原本以为赵珩一定也会来的,却是连他的人影都看不见。
chapter 27
书院笔直敞开的大门已近在眼前,顾夫子和李夫子站在门前,迎着宋彬拱了拱手,显然特地开门候着。
眼看宋彬下了牛车与二人道别,慕容也停下了脚步,忽然道:“流芳啊……”
“学生在。”
“虽然你平时话不多,但我知道,这书院里最懂事、最自在的就是你,你总是在心里将一切都盘算个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自从你母亲去世后,最迷茫、最没有羁绊的也是你,在你身上我看不到家族的负累,看不到对前程理想的执著,也看不到对平凡自由的向往。你有没有想过今后?”
“我……没有。”慕容这话像是突如其来的一把拂尘,将谢流芳近日原本就有些紊乱的思绪撩拨得更加复杂。
慕容深深看着他茫然的表情,轻叹:“好好想一想,人总是要为自己打算的。”
“是。”
“还有。”慕容从腰线摸出一团白色物什,稍微抬手拨弄了两下,递给谢流芳:“这是你早上落在棋斋门口的。”
谢流芳下意识的伸手接过,仔细一看却怔了一瞬,正是几个月前赵珩送给自己的那只姻缘纸兔。
纸兔已经有些破旧,泛黄的宣纸点点污渍,唯有额头那一点朱砂清晰可见。
这纸兔原就是慕容教赵珩的折的,又让慕容看到兔子从自己身上掉落出来,谢流芳下意识就有点心虚,垂首将纸兔收在袖子里,不与慕容对视。
慕容拍拍他的肩,继续前走,什么也不问。
苍茫的夜色里,西风拂过脸颊,明显的寒意让谢流芳拉了拉前襟,不远处,几位老师仍在低声作别。
忽然,书院的门墙上方忽然响起了琴声,在这宁静的夜里犹显得突兀。老师们都停下了话语,谢流芳也不自觉地抬头寻找琴声的来源,直到凝住门墙石阶上,抱琴横坐的俊朗身影。
赵珩望着慕容和宋彬的方向,手下弹指轻动,曲子因生疏而错漏基础,但好在整体琴韵流畅。
入心处,无限感慨,怅然若失,仿佛云水奔腾,又仿佛飘零萧索。
宋彬寻着琴声微微一笑,闭眼聆听,已是动情十分,他所站立之处,是无法看到赵珩的,却已听出这曲子正是出自之前送给赵珩的那本琴谱《潇湘水云》。
顾夫子一捋胡须,笑道:“小宋,你放心去吧。”
宋彬点头,和慕容一起拱手作别,而后跳上牛车,一路颠簸着远去。
直到踪影消失不见,琴声才兀然停下。谢流芳走到他跟前,也在石阶上坐下。
“怎么不弹了?”
赵珩苦笑:“就学到这。”
谢流芳看着他无辜的表情,忽然笑出声来,随便抬手拨了拨琴弦,倒有几分顽童的调皮。
赵珩捉住他的手,立刻凝了眉:“手怎么这么凉?”
说完就将身上的裘袄截下来裹在谢流芳身上,谢流芳推拒,就被他一把揽在怀里,强硬地将人箍住,不许他乱动。
“宋老师和慕容老师就这么走了,我怎么看你高兴得很?”
谢流芳像孩子似的靠在他臂弯里,抬头看空中稀疏的星星:“因为慕容老师挺傻的。”
“哦?怎么个傻法?”
谢流芳没有接他话,依旧自顾自看了会儿星星,突然道:“宋繁,你会不会回京城?”
赵珩不妨他这一句,心中被猛敲了一下:“怎么了?”
“你叔叔是户部尚书,就算他真对你父亲的生意见死不救,将来还是希望你回京城担任个一官半职的吧,毕竟自己侄子比外人可靠得多。”
“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呢。”话虽如此,赵珩却在心里盘算,还有几天就是腊月了,但愿那一天不要来得如此之快。
“那你总归要走的吧。”
赵珩被这个话题堵得难受,略一沉吟,试探道:“如果我回京城,你肯跟我走吗?”
“跟你走?”
“是!一起去京城,反正你迟早要入京赶考!”赵珩终于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却又害怕他嘴里再一次说出让自己失落尴尬的话语,不禁激动地将人搂紧,脸埋在他肩胛处:“跟我走吧,别再说那些无情的话,我知道你也喜欢和我在一起……”
“我……”
赵珩立刻伸手掩住他的唇:“你别说话……你听我说,我知道你舍不得管家、雪梅,甚至也放心不下你表弟,这些人都可以一起入京,我们重新在京城盖一座宅子,还是谢宅,仿着你母亲在世时的样子来建。”
“……”
“临安的山水虽然带不走,但是我们每年都能回来看看,如果你想吃馄饨、赤豆圆子,京城也一定有厨娘会做,我们找味道最正宗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