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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楼都被贵客包下,所有将相侯全都靠边站。
一百贯没有用出去,司马迁就去商铺买了盒从流俅舶来的昂贵胭脂,光盒子
就非常漂亮,精致楠木里雕着仕女花纹,仅看着一百贯就已值。这次,愿她能用。
结果,贵客一直霸着沧海,中午时分还琴声缭绕,之后就听不见了,再之后
天已暗了,雨也下了。司马迁固执地等在百花楼对面的屋檐底下,固执地要把这
盒水粉亲手交给心仪之人。
雨越下越大,天色昏暗变色,他看着她窗户,不明白她生命里来来去去这么
多贵客,她为何还不趁青春年华选一个真心良人?再多坏的里也总有一个好的吧。
她是有喜欢的人的,他感觉得出来。
遥遥地,那窗棱真微微开了,里面真微微现出一个婉约娥眉。好一个女子,
眉眼如画,如斯娇媚,她披着薄薄红纱,面上倒显得有些苍白,静静看着天色,
冷冷清清——他看着她,心疼。他的生命可能就是这样无名平静地度过了,但还
是希望她能过得舒心安逸。
他跟所有男人一样,恨不得杀了碰她的人。但他不能破坏她的生活。
他的目光,冥冥之中,碰上她的。她眼睛一下子睁得好大,不自觉就拢紧了
胸口本敞开的部分,迷惘而失措,他的乍现此时此刻吓着了她,对她而言,每月
的今天,是不一样的,她绝不希望他看到另一种她。
若在平时,司马迁能觉出她的难堪,现在,只是看着她,用眼睛一直好好看
着。在风雨里,他的青袍大片湿了,眼睛仍旧清爽明亮。
——男人从后抱住了她!胳膊精锐有力,她不得不由他去。
他认出那个人来,一时间,出离愤怒,已经、已经有这么多女人了,简直、
简直太放荡,什么女人什么男人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来碰她呢?
自己为什么什么都不能做呢?他傻掉一样看着他手掐着沧海胸脯,她抬起胳
膊蒙住眼睛,肩膀抽动隐隐是哭泣,好似这样能蒙上了窗下那双眼睛!
“沧海……”忽然明白过来,她喜欢的人就是自己吧。
6
——楚楚动人的美人哭泣,并没换得他怜悯,当这个男人,在酣畅情事中无
意间向窗下望去。
看到的人,真没想到,是自己的臣子,有印象,重商谋利——直白到简直不
像他刘彻的臣子,那么,这个文官与这个女人……刘彻的嘴角有些了然的微笑,
一个注定在男与女追逐里败北的小官,大概连妓女的职业他都能美化成为生存的
利益。
看到底下的男人像小蚂蚁一样湿漉和呆滞,几乎像失去知觉一样仍旧抬头仰
望他们的好事——刘彻兴起一点半星的怜悯,可怜是个书呆,妓女榨干净他不用
吹灰之力,尤其越美丽的女人,越狡猾。就算没有皇帝身份,刘彻仍然可以放纵
享受人们的景仰和爱慕,他生就是天之娇子,生就是完美捕猎者,他想要的东西
总是太容易得到,所以他宁愿在没有皇帝身份时,看到男或女仍由衷跪拜在他面
前祈求垂怜,这是他帝王的趣味。
但这个美丽的妓女,却在一直哭,越来越败兴,刚才的情欲中她分明是个老
手,同样乐在其中,现在却骤然开始做哭戏——哭给谁看?廉价的眼泪。
帝王的心脏,好象用铁石打的,他所认为的就绝对刚愎自用,没有人能够反
对。
而当这个妓女蓦然以剧烈的挣扎脱离开他怀抱,发出破碎凄惨的尖叫,好象
不堪忍受一样扑倒在地时,刘彻反而觉得有趣,宫廷里的女人总笑脸如花,哭,
谁敢哭给他看?
“底下那个是你情人?”她不答,于是他下评语:“云泥之别。”一个绝色
的名妓看上一个平庸的小官,就等于是场悲剧的开幕。
眼泪无法控制从指缝里流出,她的声音仍然如出谷黄莺,因为痛苦而更凄美
——“在你这样的人看来,我们是不配的,只有我知道,不管我是云是泥,他都
不会在乎。”
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抚摸她如云秀发,带点不怀好意的劝诱:“你以为他会
娶你做正妻?当你没有这张脸这副身段,你还能给男人提供什么欢乐?你已不是
天真无知的少女,何必浪费时间等待。”他抬起她脸,指尖碰触那蝶翼般的眼睫,
她的出色在于够冷够艳,他当然希望她继续给自己提供欢乐。“我看得出,你已
经等累了。”
她茫然看他,这个眼中有怜惜之色的英伟男人,高大有力骠悍温存到可以包
容她的一切,从没接过这样的客人,王侯的霸气、高超的经验、洞悉人心的险恶、
当他高兴时可以让你跟着狂喜,但这样的人,当他怒了,恐怕天地都要为之变色,
恐怕身边的人,都要连渣滓都不剩下。
让她想起,伴君如伴虎。
她摇头,拒绝了他的诱惑,眼睫再次闭紧,仿佛厌倦尘世,但她想到了他,
于是就有了绝尘的笑——
“他总认为自己是个无趣的人,但跟他在一起,哪怕就一个时辰,听他说起
那些典故人情风俗奇闻,我就忘记了时间,我和他在一起一定不会无聊,一直都
可以很开心,多少钱都买不会开心不是吗?随便哪个想我当他们小妾的老爷少爷
都比他强吗?但和这些人在一起,连上床都要睡着了。”
刘彻确实有点惊讶,听到一个妓女说这些话,他的掠夺因子因而升腾,他一
把抱起她,扔到床上,就欺上去——
“在我的床上,只有被玩晕的女人,我倒想见识一下能睡着的。”
胭脂没有送出去,在沧海消失在窗口后,司马迁有些失魂落魄,当回到自己
家中,才发现一直紧攥在手里的胭脂盒不知何时已经不见。
第二日,皇帝坐在金銮殿上,一切如常。毫无预兆,忽然就点出了自己的名
字——“司马迁,上次你说给朕听的商贾之策,再给朕说一遍。”
太史令在全无征兆下,显然非常惊讶,这坦白地表现在脸上,空白的表情,
凝滞的神态,几乎是让全朝百官等了若干秒,他才明白过来,并开始一一细答—
—看不出皇帝的钦点对他有多大受用,虽讶异但不轻狂,虽年轻但不出色,但难
以否认,但这个继承父志承担史官一职的青年,满口离经叛道统统为商人出头时,
很难有人有反驳他的力量,他说话不带停顿,每一句都衔接紧密,就像江河溪水
一样自然流畅而太过严丝合缝,当他阐述这些思想他的姿态又太过谦虚谨慎,好
象时时等待有人打断将他反驳——但没有人敢,因为他是皇帝钦点。
书生气、不懂察言观色、有些才华、有些用处。皇帝终于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也在这天记住了司马迁这个人。
7
过端午的日子,天闷又热,就算待着不动汗水也会湿透衣裳,司马迁在书市
里流连了一整天,汗流浃背,直到各家各户早早收摊回家过节了,他抬头一看太
阳有些斜沉,才想起今天的粽子没吃,就近在街边买了两个随手提着,却用另只
手全拎了一大筐尘埃杂书回家。
在家洗个干净澡,坐在院子里看了会杂书,又闲不住了,穿戴整齐,就关上
门往太书院去了,一路上,家家户户都在过节,虽然不若年关时热闹,但好歹凑
个人数喜庆。到了太书院,人更是早散了。这种常人的孤寂,他反而觉得清净,
就手拿起自己昨天写好的世家批注,又细细读了遍,再拿朱红小楷改了浇,还觉
得有些不满意,爬上爬下翻进翻出,终于给他找到本典故核对,折腾半天,狼狈
到一身大汗,赶紧在天井里打了一盆水搁着,脱了鞋袜,把脚都泡进去,瞬间的
沁凉直达心肺——头顶是绿藤,眼前是书卷,脚哗啦哗啦可以拨着水花,心远地
自偏大抵如此了。
结果,忘带东西的同僚一进门看他居然还在,大为惊奇:“今晚皇上宴席百
官,太史令不去吗?”
整个忘记了,皇上宴得是肱骨之臣,谁去谁不去谁会记得呢?——那些太监
会记吧,每次有这种事,他们总会站在大殿边上,阴阴地盯着你,阴阴地记下你
的一言一行。能在他们紧密包围下依旧活得滋润服帖的,怕也只有皇室这样不凡
的血统。
皇室大宴,觥酬交错,笑语缤纷,皇帝身边不知道抱着的是哪个妃子,照旧
美丽绝伦闭月羞花,猩红地毯上不见执绸舞女的翩倩,反倒是扬鞭的壮士豪迈喊
着号子,威武驱赶起敌人,沙场一下子就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