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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作战。
斩断眼前的山,
披开阻路的水,
古老的歌在流传,
新的史诗,为我们撰。
要让强横的敌人震颤,
恶魔的翅膀也无法将我们拦。
追寻贤者的足迹,续写英雄的传奇,
哪怕血流干。
神赐的力量在燃烧,
血将天空染。
无尽的旅程在前面,
我们把路赶。
哪怕在路上,我会倒下
血污流入眼睛让我看不清天。
耳边依旧响起耶稣基督的声音,
孩子,你很勇敢。
请原谅我无力再战,
我的灵魂也行将飘远。
请为我唱一曲安详的镇魂歌,
旋律中,我的身体融入大地。
我看见,后面的人在向前,
我听见,前面的人在呐喊。
亲爱的兄弟们,忘却我的死亡吧,
用你们的剑完成我的遗愿。
也许再过一万年,
游吟诗人们也不会将我吟唱。
当年的埋骨处只有青草作伴,
世人的安宁已足够我快乐喜欢。
我的故事,完整又平淡,
我的灵魂,卑微而率直。
天地间我翘首仰望,
忠于职守的日月星辰依旧灿烂!
在春天干燥的风中,这首战歌被浩浩荡荡南下的罗斯大军循环往复地唱个不停。他们的行军方式果如那位热那亚商人所料,乘着外表涂满油脂的船,溯第聂伯河顺流而下,直抵“胳膊肘”处的霍尔季察岛,在那里纷纷弃舟登岸。
其实,这个岛只不过是一些河心的沙洲而已,除了最大的一座之外,其余的也只有在枯水期才会出水底冒出,平时则根本难见其半点形迹。在沙洲之侧,芦苇丛茂盛地生长着,一些野鸭子选择这里安了家。如今,它们正胆怯地缩在里面,惊疑不定地盯着这只庞大的船队,纳闷他们为何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入自己的天堂。忽然,它们发现在自己的族群中多出了一个陌生的异类,不禁狂叫惊飞着四散而去。
“苇丛里有动静!”
“会不会是鞑靼人的奸细啊!”
“管他的,搜了再说!”
几十个手持兵器的罗斯人大呼小叫着跳下船,从不同的几个方向将苇丛团团包围。接下来,为首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用半生不熟的彼洛维茨语向苇丛喝道:
“快出来,不出来就放火烧死你!”
苇丛中沉寂片刻后,就发出了唏唏嗦嗦的声音。随即,一个男子的上半身露了出来。他高举着双手,以示无反抗之意。
“果然是个鞑靼人!”
一名已经加入到罗斯军中做向导的彼洛维茨人稍稍辨认了一下,就叫出了声。
“逮捕他!”
随着罗斯军小头目的一声令下,几个士兵就冲上去,将男子紧紧地抓住,然后拖向岸边。俘虏没有反抗,但是嘴里却一直在说话。
“他在说什么?”
小头目问彼洛维茨向导。
“他说他要见加利奇公爵。”
“哈!会让你见到的。”
小头目粗声粗气地大笑着走到俘虏身边,猛地用力抽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俘虏的鼻子和嘴角立刻淌出血来。只听小头目恶声恶气地说道:
“不过,在这之前,你先要去见基督!我会通过断头台把你送去的!”
一旁的罗斯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小头目又转身对向导命令道,“把这句话翻给他听!”
谁知,那个俘虏不但没有被打击所吓倒,反而扯开嗓子大叫了起来:
“密赤思老公爵——密赤思老公爵——”
他用的是罗斯语,所以大家都听到了。
“找死吗?我成全你!”
小头目大怒,一把从身旁的人手中夺过战斧,举上半空后就要劈下去。
“慢着!”
人群的外围忽然传来了一声断喝,随即便有人闯了进来。
“你是谁?”
小头目回头一看,见来者是一名全副武装的年青战士,他穿着铠甲,戴着头盔,左手手持短矛,右臂上还挂着一面圆盾。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河岸上,还有一匹空着鞍子的战马,显然是他的坐骑。
“我乃加利奇公手下的传令兵!路过此地,偶然听到有人在直呼大人的名讳,因此特来查问。”
“啊……”
他的话引起了人们的低声惊呼。从装备到马匹,已经足以说明他绝非一般士卒,现在保出身份后,立刻震慑了众人。即使是桀骜不逊的小头目也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直呼公爵大人名讳的就是这个人吗?”
传令兵手指俘虏问道。
“啊……是的。他是鞑靼人的奸细,我们刚刚抓到的。”
“无论他是什么人,都先交给公爵大人来审问吧。”传令兵又指着小头目说道,“你带上两个人,随我一同押解此人!”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们是大公的部下,就算审问,也该交给大公陛下。”
一旦想到自己的隶属身份,小头目一时弯曲的腰板儿突然又直了起来,口气也重新硬了起来。
“难道你不知道大公和加利奇公是堂兄弟吗?难道你不了解这次作战谁是全军的指挥官吗?”
“我只知道,做为基辅大公的部下,不需要听命于其他任何公爵!”
小头目白眼一翻,适才的桀骜劲又一次回到了身上。
“大胆,你竟敢抗命!”
传令兵勃然大怒,用手中的短矛点指着小头目,厉声呵斥道。面对闪亮的矛尖儿,小头目的脸上丝毫没有动容,只有那条穿过左眉,造成左眼失明的刀疤微微跳动着,口中发出一阵阴沉的笑声:
“伙计,别拿那玩艺儿对着我。基辅人从来不害怕别人的武器。”
话音方落,他手中的战斧倏然飞起,“喀嚓”一声就将短矛的矛头斩落在地。
这下,轮到加利奇公的传令兵惊呼倒退了。
“怎么样?你用这种废铜栏铁,也要来吓唬老子吗?当年彼洛维茨人的弯刀砍上老子的脸时,老子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
“好!看来你是一条好汉,那就和我较量一下吧!”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小头目那仅存的独眼之中登时掠过了一阵紧张的电流。他这才发现,就在自己与传令兵发生争执的时候,他和部下已经被另一群士兵悄悄包围了起来。
红色披风的影子在包围圈的外侧一闪而过,犹如一团燃烧的烈火。同时,当披风的主人,一位仪表堂堂的男子缓步踱过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立刻认出了他。正是加利奇公大密赤思老。
“公爵大人,我……”
在勇名轰传的加利奇公面前,饶是这个小头目再凶悍,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惹了大祸。腿一软,当即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放心吧,我不会杀你。我的刀从来不会砍向罗斯人!现在,你可以走了。”
当那些基辅兵跟随着满头大汗的小头目逃离包围圈后,公爵走到俘虏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此人面色苍白,全身湿淋淋的,但是依旧保持着相当稳定的站姿,眼神之中也透出一股平静之意。除了一只独臂显得有突兀之外,其他的地方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反常。
“我就是你要见的人。你是谁?想对我说什么?”
公爵问话的时候,眼睛已看到别处,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我叫亦勒赤台,请求得到殿下的庇护。”
俘虏的回答倒是显得很郑重的样子。
“庇护?要一个罗斯人庇护鞑靼人吗?理由是什么?”
“首先,我声明我不是鞑靼人。”
“那么其次又是些什么呢?”
“其次,我可以帮助你们战胜鞑靼人!”独臂男子目光灼灼地说道。
※※※※※※※※※
从亦勒赤台被俘的地方,沿第聂伯河岸向北走上不到一俄里处,就到达了基辅大公的御营。所谓御营,除了那面象征基辅罗斯数百年王权的金鹰战旗之外,并不比其他公爵们的营地更壮观豪华。一百多年来,围绕着大公御座而展开的频仍内战使得原本富甲一方的首都破坏凋凌得不成样子。到密赤思老兄弟这一代,基辅大公的实际权势也仅仅相当于一名中等诸侯罢了。
这时,在他的御帐内,二十余位缔结联合条约的公爵们正在进行着一场马拉松式的议事。虽然所有的部队已经都陆续抵达了集结点霍尔季察岛,士气也相当高昂,但是在究竟怎样进攻,进攻何处的问题上,众人提出了很多主意,却没有任何一个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因而久久议而不决。正在此时,加利奇公带着俘虏提供的情报进入了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