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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大司马,皇上……皇上天天呆在显阳宫里行酒看歌舞,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一名高个子侍卫颤抖着声音回答。
“哦?他倒是好心情,皇上不上朝,也没召见什么人么?”桓温声调变得有些奇怪,好像有着调侃的意味。
“最近只是召见了庾希庾大人几次,要是往前算的话,三个月前好像找过韩将军一次。”另一名侍卫抢着答道。
桓温点点头,这两名侍卫说的倒是和王珣送来的情报相吻合。
“你们有没有看到建康城里有什么异动么?”
“回禀大司马,您是指……”
“有没有军队调动,或者你们的顶头上司韩暮有没有给你们下了什么特殊的命令呢?”桓温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个……”那侍卫有些犹豫。
桓温忽然暴起,手中长剑一闪,那侍卫被这一剑劈成两半。
桓温将滴血的长剑指着那剩下的高个子侍卫道:“你来说吧。”
那侍卫‘噗通’跪倒,磕头如捣蒜,桓温冷哼一声,那侍卫忙道:“军队方面的调动小人的确不知,但韩将军确实下过命令,要我等这段时间小心当值,确保皇上安全,还说不久朝中就有大事发生,要我们勤加操练,随时准备为大晋效命。”
桓温微微点头,和颜悦色的道:“去沐浴一下,晚上给你安排个婢女舒服舒服,这一路上带着几颗人头,晦气的很,去去晦气。”
那侍卫忙磕头道谢,早有人过来将他领去沐浴休息。
桓温看着一地的人头和那具侍卫的尸体喃喃道:“九颗人头不吉利啊,九乃数之极,我偏要给你加上一个人头,这不就十全十美了么?呵呵,呵呵。”哈哈大笑着回到正厅中。
厅内高高低低的坐着七八个人,桓温手下的得力干将基本上都集中在内,郗超翘着腿坐在一边手拿一封书信正微笑着仔细研读。
“景兴啊,信里都说些什么啊?”桓温大着嗓门便在侍女端来的铜盆里洗手,边转头问道。
“好文采啊,桓公可自来看看,奇文共赏之。”郗超抹着胡子将信递过来,桓温擦干双手,接过信笺仔细看起来。
“大司马台鉴,提笔先祝桓公贵体康健,大司马经年征战,为我大晋守疆拓土,劳苦功高,朕经年居于宫城恨不能身随心飞,为大司马提辔拉缰。然国事纷忧,唯夜夜祈祷我大晋司马雄体康健,此乃我大晋千万子民之幸,亦是朕之幸也。”
桓温看了这段,呵呵大笑道:“我的身体就这么重要么?恐怕他是巴不得我早死吧,哈哈。”
厅内众人均哈哈大笑起来。
桓温转身坐到宽大的软榻上,翘起大腿继续看信。
“此信乃朕手书之,一来敬贺大司马平定叛乱,即将荣归;二来朕亦有些体己之言想说于大司马听,大司马征衣未解而朕又来叨扰,心中甚为内疚,桓公勿怪朕不体恤您,实乃内心之言不吐不快。”
桓温手点信笺道:“好文采啊,若不是看了这信,我几乎都忘了我们的皇上原也是个文采风流之人啊。”
郗超笑道:“曾经如此,而今休矣!”
厅内一阵笑声。
“近日京中沸沸扬扬,传言蜂起;其锋芒直指朕之所为,朕震惊之余,亦夜夜深思之,一一比对后朕汗颜无地;传言所指朕患有不举之症,实乃属实,非为传言也。”
看到这一段,桓温大为意外,几乎怀疑这封信是不是司马奕写的了,他诧异的看看郗超道:“他居然承认?这也太…”
郗超带着鄙夷的神色道:“示敌以弱,他这是在向桓公您袒露心迹呢。”
桓温皱眉接着往下看:“朕自登大宝之位,便患上此症,心内踌躇苦闷,后受妖僧卢竦引诱而行那阴阳颠倒之事,愧不自禁;每每沉迷于此,不能自拔;今闻坊间传言,扪心自问实乃句句属实,至此方才如梦方醒;痛定思痛之余,朕手刃相龙、计好、朱灵宝等秽乱我宫闱之男宠,亦将与之私通的田妃、孟妃、淑妃诛杀,并将三妃所生之子诛杀,以免血脉错乱,遗毒大晋。”
桓温心狠手辣之人,看了这一段不禁也毛骨悚然,他不再停歇,一口气看下去:“朕身心俱疲,加之为卢竦所害,阴阳失调,恐不久于世;今日所述便是想告之大司马,我三位皇子已诛,再无后嗣继承大业,大司马德高望重,此天下本该有德者居之,朕身体衰弱,欲学那尧舜之举,将大晋江山禅让于大司马。唯有一求,在朕尚在人世之时,保全朕之脸面,让朕安安心心将这司马家最后的皇帝做完整,便可足慰我心;我可拟诏书存于他处,朕归天之日,大司马可凭此诏即位,未知大司马意下何如?”后面是署名和皇帝印签。
桓温捧信思索,脸上神色犹疑不定,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既激动又不敢相信。
座上众人中只有郗超读到此信,他站起身来走到桓温的身边轻声道:“桓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桓温从如潮的思绪中被拉回来,转头看着郗超,但见郗超眼神清明,神态悠然,正怔怔的看着自己。
桓温站起身拉着郗超走进内厅,将厅门紧闭,对坐细谈。
健康城内,司马奕诛杀三妃三子,又诛杀宫内男宠数十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听到这个消息时,韩暮差点没把眼珠子瞪下来,平静下来之后,他开始细细的思量司马奕的用意。
最后他得出了结论:司马奕已经走入了魔道,再也不可能回头了;他的用意就是在回应外界的传言,你说我秽乱宫廷,我便将男宠统统杀光;你说我阳。痿不举,我便将嫔妃所生的皇子们全部杀光,以表示我保证大晋江山血脉纯正的决心;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住皇位,保住性命;示敌以弱这是司马奕的蠢脑子里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
韩暮暗暗大骂,这样就能保住皇位,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桓温原本就是以谣言为借口,司马奕这么一来恰恰自己承认了谣言的真实性。
如此一来,本来以为司马奕值得同情的一些人马上便抛弃了他;司马奕残忍的举动将没有博得任何人的认可,反而招来更多的责难。
所有人都相信,恢复过元气的司马奕会以更加歹毒的手段来对付别人,连自己的皇子都毫不犹豫的杀掉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呢?虽然也许这皇子不是他真正的血脉,但错之始,还不是因为司马奕的昏庸和淫乱,若非如此,怎会有孽种产生?
到此时为止,司马奕彻底的丧失了皇上的权威;这件事也成了压垮他皇帝之位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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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章 木犹如此 人何以堪
广陵城帅府偏厅内,郗超和桓温对面而坐。
“桓公看了此信是否有些心动呢?”郗超微笑着问道。
“确实挺吸引我的。”桓温有一句说一句,他和郗超在一起从来就不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恩,桓公还算是保持了一贯的作风,心里想的就是嘴上说的。”郗超呵呵笑了起来。
“景兴必有话说,别拐弯抹角了。”
“大帅今年贵庚几何啊?”郗超忽然拉起了家常。
“你不是知道么?嫌我老了么?”桓温有些摸不清郗超的思路了。
“若在下没记错的话,桓公今年五十九了吧,花甲之年快到喽。”郗超开始感叹。
“景兴到底要说什么?我最受不了你这拐弯抹角的脾气。”桓温急了,伸手从桌上的茶杯中倒出一杯茶来,恭恭敬敬的端给郗超道:“喝口茶,润润嗓子,别把话噎在喉咙里。”
郗超被他的举动逗的莞尔一乐道:“桓公虽然五十九了,性格还是老顽童啊,这也就是您能老当益壮,长寿的原因吧。”
郗超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热茶,在嘴里滚了滚咽下肚去,接着道:“但人的寿命是有限的,能到七十古稀之年的在我朝甚为稀少,桓公身体康健也许能长命百岁也未可知。”
桓温笑道:“我若能享年七十,便要感谢老天眷顾了,本朝年过七十之人寥寥可数,百岁之命,那是你的奉承话。”
郗超笑道:“桓公明白这个道理便好,皇上今年三十不到吧?”
桓温笑道:“你今天是在给人占扑算卦么?皇上今年二十九岁。”
郗超道:“那您估计是皇上活的长还是桓公活的长呢?”
桓温忽然之间明白郗超之意了,说来说去,司马奕是摆了个套让他钻,司马奕正值壮年,却拿自己死后禅让皇位来说事,其实就是一个卑劣的骗局;虽说他信上写着自己阴阳失调,时日无多,但这些只是说说而已,无法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