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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夜实在是深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劝言:“太后娘娘,夜深了,您未用晚膳,不如用些点心、凉汤,早些休息吧!”
他说得小心翼翼,就怕触怒紫苏,因为,她的脸色真的太阴沉了,但紫苏却没怎么着,看了一眼奉上的夜宵,却没用,挥手让他们撤下:“不必了,你们都去歇着吧!”
“娘娘,您不歇下,奴才哪敢歇啊?”赵全陪着笑对她回话。
紫苏也清楚这点,便道:“你留下服侍就行了,其他人都下去歇着吧!”
“是!”这下众人也只能依了。
“赵全,去安排一下,哀家要去见齐朗,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紫苏忽然开口,赵全一惊,但什么也没说,便先去安排了。
“娘娘,一切都妥当了。”
齐朗房里没有其他人,赵全一早支开了服侍的人,也巧妙地避开了侍卫,自己守在房门口,让紫苏进去。
“太后?”齐朗惊讶地看着进来的紫苏,却只是唤了这一声便再无话语出口,目光竟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紫苏在他床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也没开口,只是示意他不并起身。
“太后……”终是焦虑难安,齐朗还是先出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但紫苏却笑了:“景瀚,我们还没讨论出答案。”
“……是的……”齐朗点头,踌躇了一下,方继续说,“臣需要考虑的时间。”
紫苏微微颌首:“那就是还没有结果?”
齐朗再次犹豫了半天:“……娘娘,这不是随便能决定的事情!”
“的确!”紫苏依旧笑着,但齐朗却知道她心中已经恼了,“景瀚一向都将一切考虑得妥妥当当,才会下决定!”
“太后!”齐朗微微皱眉。
“景瀚将什么放在考虑的首位?齐家?前程?元宁?……”紫苏冷言。
“那您又将什么放在首位?永宁王府?陛下?”齐朗也毫不留情地反驳。
两人一起沉默了。
他们太了解对方的思维了,因此,才会考虑更多,独独忘了对方的感受。
“好了,我们不要争了!”紫苏无奈地让步,打破房中的寂静,“就这一次,你告诉我你自己的回答,毕竟我问了这个问题,起码你该给我同等的诚意。”
“……”齐朗还是选择了沉默,或者说,他也给了答案。
紫苏轻轻地点头,不再看着他,站起身向外走去。齐朗抬手按上自己的前额,也挡住了自己的神色。
都过去吧!就像当初自己失信一样,从来就没有什么选择,答案永远只会有一个,为家族,为她,也为自己!
放弃了曾经的承诺,竟是放弃一生唯一的一次机会!
是命!辗转叹息也只能无可奈何!
既然原就是为了彼此,便让一切都湮没在记忆中吧!
——那抹在自己回眸时总能见到明媚笑容,那个在瞬间成长的天真女孩,那份未曾开始便凋零的感情!
错过便是一生一世了!
情愫种下得太早,在他们尚未识得情味之时,当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不曾想到更多的未来;开始到来得太慢,在他们刚刚朦胧未清时,一切就已经不同,在连续的变故中,感情已是最不重要的了!
以考验的名义,命运肆无忌惮地捉弄他们。
在永宁王突遭不幸的那段日子里,也许是他们最为靠近的时期吧,看着紫苏咬牙撑起王府的一切,稚弱的身影周旋在那些显贵之中,天生的聪慧蜕变成阴冷的城府,他曾经可以伸出手,但是,面对谢遥淡而严厉的神色,他最终还是站在一旁看着。
——“她是永宁王府的郡主,也许就是未来真正掌握夏氏的人,她必须学会只依靠自己。”谢遥近乎冷酷地警告他与谢清,于是他收回了手,笑着看着她,祝福她能够坚强。
他们都不过是权力的棋子!
面对那个艰难的抉择,他与谢清看着那双茫然的眼睛,终是硬下心肠,将一切权力放在那双稚嫩的手上——他们何尝不是在怯懦地逃避那艰难的选择!
血流成河之中,永宁王府的权威再次确立。——谢遥将机会奉上,却也要那双手沾染上权力的血腥!
——“如果上天要怪,我们和你一起领受天谴!”
——“无论如何,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们陪你!”
看着哀鸿遍野,看着紫苏颤栗的双手,他与谢清只能如此安慰,却明白一切话语都是苍白的。
新月如钩,天地银妆,那是那年的第一场雪,望着长跪在佛前的紫苏,他亦跪下,在她的身旁,他知道紫苏是在忏悔自己所负的血债,他却不得不开口告别,因为祖父的过世。
——“我会回来的!”他说得模糊,但是,眼神的交会说了未出口的承诺。
是他想得简单了,家族的长者截下他的信,和颜悦色地教导他,永宁王府今非昔比,一切都须谨慎!
信在他身上捂了三天,最后终是付诸一炬!
他不知远在京都的紫苏会如何,只能在再见她的笑颜时,低头行礼——她已是皇后之尊,母仪天下。
她不曾提及这件事,却在墓园之中淡淡地问他:“景瀚,当年的承诺你可想完成?”
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看着她再认真不过的眼神,他竟是一点都看不透!
在他以为一切都过去的时候,她为何重提那隐晦的承诺?
他又能给她什么样的答案啊!
第十章 月榭凭栏(上)
因为刺杀事件,紫苏的怒气前所未有地尽显于外,江华城大小官员都被斥责了一通,甚至牵连易州的其他官员,让周围的人紧张不已,连永宁王妃都被她以“治家不严”的名义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在永宁王府的地盘上遭到伏击,不异于削了太后的面子!”众人如此猜测她恼怒的原因——虽不全中,却也相差不远。
身为易州太守,谢清在刺杀事件后的第三天赶到御驾所在问安请罪,赶到时已是深夜。
“这不是表哥的错,一州之地如此广大,又是我自作主张,擅改行程,也算是自作自受!”不知是否是怒气已经平息,紫苏并没有对谢清发火,反而笑着安慰他,这让随行的朝臣终于松了口气。
此事发生以来,紫苏虽然愤怒,也迁怒于地方官员,但是,并没有因此撤换任何一人,谢清不得不代表易州上下又说了一番诚惶诚恐之类的话,紫苏也听他说完,却没有再说什么,摆手示意,让他起身,并赐了座。
遣开无关之人,紫苏才问他:“这件事,表哥有什么见解?”
无人在侧,谢清也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样,认真地回答紫苏:“如今陛下年幼,太后垂帘摄政,只要除去您,元宁必将为了争权掀起一场大乱,依臣之见,应是外人所为!”
“表哥倒是很有信心吗?”紫苏笑言,谢清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太后也是如此认为的吧?”不得已,谢清也只能如此笑着回应。
“不全是!”紫苏却出乎他意料地摇了摇头,让谢清的心立时一紧。
“哦?”谢清面露惊讶之色。
紫苏看着他,淡淡地开口:“当年父王遭遇不测,世人皆知为周扬所为,我却仍对周扬使臣礼遇有加,外人皆言我与父亲感情淡漠,表哥不会不知道!”
“臣明白了!”谢清马上明白过来,“应是内外勾结。”到这一步,他也不能装不知道,干脆坦率地道出事实。
“知道哀家与父亲感情深厚的人并不多,因此,也就不难想到了!”紫苏的语气很是冷淡。
谢清却只是皱眉不语,低垂的目光让紫苏看不到他的神色。“表哥以为如何?”见他不语,紫苏轻笑着问一脸凝重的谢清,眼中却是一片真诚。
“太后要三思而后行!”抬头看向紫苏,过了好一会儿,谢清终于直言相告。
这句话让紫苏笑了,没有再谈这事,她轻松对他说:“去看看景瀚吧!他伤得不轻!”
“是!”谢清的神色却并不轻松,但是,他还是依言退下。
谢清刚退下,赵全便从外面进来,无言地向紫苏呈上一纸便笺,紫苏却是看都没看便放到烛火上烧了。
“娘娘?”赵全惊呼,心中万分不解。
“不需要看了!哀家已经知道你上面写了什么!”紫苏淡言。
“奴才先行告退!”赵全不再多言,主动退出房间,却又被紫苏叫住。
“另一件事查得如何?”
赵全转身跪下请罪:“奴才无能,尚未查出!”
“不怪你,继续去查查,再不行就算了!永宁王府的口风一向很紧!”紫苏不在意地说了一句,挥手让他退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