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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问话,夏大人须实言、尽言!”谢清正色言道。
夏承思凛然:“臣当实言、尽言。”
谢清捧起一张素笺,照本宣科:“卿书于正月初七之表,严辞加于云氏,可有实证相佐,亦或只为风闻奏事?”
“臣非三司言官,不敢风闻奏事。臣有实证,已呈户部转运司。”夏承思一丝不苛地回答。
谢清点头,眼中显出一丝惊讶,接着道:“卿言云氏多有不驯,何指?”
这个问题极有深意,一个不小心就会惹火上身。
夏承思却平静依旧,眼中波澜不兴:“朝廷前番定罪,除云氏之外,燕州世族皆有收敛之意,约束子弟,奉行诏命,唯云氏一族,骄衿日益,言行之中对朝廷毫无敬畏。”
谢清点头,有些明白齐朗为何对夏承思极为放心了。
“卿之奏表出自何人之意?”
这个问题让夏承思有了怒意:“臣之奏自是臣之意!”
谢清却笑了,放下素笺,道:“夏大人,问话已毕。”同时,他身旁的王素也搁下笔,对夏承思道:“夏大人,这是方才问答的记录,请你确认押印吧!”
夏承思上前,认真地看了记录,提笔签名,又用自己的官印押上印。谢清与王素当着他的面封呈记录,用印之后,命人送进宫。
官房之内的气氛随之一缓,王素是夏承思的老师,却不便在这个时候太亲密,只是略说了几句宽勉之辞,谢清倒是着意与他谈了一会儿。
夏承思是辰正时分到成越的,将近巳末才回到家中,稍歇了一会儿,便合家一起用了午膳,搁下碗筷,便听母亲吩咐他去齐家看看妹妹。
夏承思犹豫了,看早上的阵势,这个时候去议政首臣的府邸并不妥,只是这一犹豫,老夫人便不高兴了:“茵儿快生了,你不在,我这身子不能出门,家人本就去得少,你回来再不去,更是让人看轻了茵儿!总不成让永宁王妃再当一次娘家人吧?”
齐老夫人是长辈,永宁王妃却不过礼数,这会儿哪里可能再来一次,未免低了永宁王府的门楣!
夏承思只得同意。
齐朗不在家,却无人慢待这位舅老爷,但是,夏承思并不开心——夏茵的状况显然不是很好!不是身体,而是精神。
“发生什么事了吗?”夏承思在齐府的下人退下后才问妹妹。
夏茵更加沉静,整个人都失去了应有的活力,但是,夏承思看得出,她很平静。
“没事!”夏茵倚在软榻上,对兄长微笑,“只是新年刚过,疲倦没缓过来!”
夏承思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说法,却又道:“母亲他们都在京中,你不必总在齐府待着,连门都不出!”
夏茵显出一丝愧色:“是我不孝!”
夏承思想说什么,但是,一再欲言又止之后,终是没有道出口,夏茵反而笑了:“我知道哥哥想说什么!没事的!”
“是吗?”夏承思反而更担心了。
夏茵闭上眼:“要不然还能如何?大哥,我做了能做的事情,虽然……但是,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就像他说的,选了便没有后悔的余地!你劝过我,是我不听!”
话中有很浓的出世意味,夏承思忍不住皱眉。
“其实……他真的很好了!我做错了事,他护我;我惹出乱子,他收拾……夫君应做的,他都做了,他认我是家人,从不曾错待我……是我自己想要他从不愿给的……”夏茵淡笑,“看透这些,还能有什么不好呢?”
“我怨过、恨过……”夏茵苦笑,“可是,有什么用呢?自己很累,于人无伤!”
夏承思再无语,事实上,也来不及说什么了,齐府的下人匆匆禀报,有宫中的人要见夏承思——太后宣召!
夏茵送兄长离开,一直在微笑。
其实夏茵并没有说最重要的一点——她与齐朗冲突,只会让夏承思处境艰难,而顶着齐夫人的名,至少,她的兄长仕途平顺,至少,她的家人平安和乐!
举案齐眉尚有难平之意!她得不到想要的,至少该让家人安好吧!
夏承思对太后并不陌生,毕竟,紫苏临朝摄政时,他曾任议政辅臣,而且,毕竟出身夏氏,紫苏对他尚算亲厚,便是此时晋见,也安排在靠近内殿的地方。
“坐吧!”紫苏进殿,不等夏承思行礼便道。
夏承思一愣,只得道:“谢太后娘娘。”随后端正坐下。
“你是从齐府过来的,见到齐相了吗?”紫苏随口问了一句。
“回娘娘,齐相并不在府中,而且,臣此行是奉慈命探望家妹的!”夏承思恭敬地回答。
“哀家知道,齐夫人的产期将近了!”紫苏微笑,很有兴致地与他叙说家常,夏承思却有些不适应,虽然知道,这样说话才符合太后现在的情况,但是,第一次亲身体会,他还是有些失神。
说了好一会儿,紫苏才提到正题:“哀家听说你那份奏表的内容了,云氏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夏承思犹豫了一下,微微皱眉,紫苏见状,笑道:“是觉得不该与哀家谈论朝廷上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夏承思连忙道,“臣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哦?”紫苏稍稍表现了惊讶的神色,“总不会是别人授意你上的表吧?”
夏承思愕然:“太后娘娘,臣怎么会……”见紫苏微笑,并无不悦之色,他便收了口,仔细解释:“臣所奏皆属实,至少是臣所见所知的实情。”
“但是……”紫苏点头,直接给他加了转折词。
夏承思斟酌着用词,缓缓道:“臣无法确定,云氏是否有意如此,甚至,臣的弹劾是否本就在他们的计划中。”
“有这种想法?”紫苏沉吟了一会儿,便道:“哀家明白了,你是有心人。”
“臣惶恐。”夏承思低头回答。
看了他一会儿,紫苏的语气一变,问道:“令妹如何?”
夏承思一时没反应过来,稍愣了一下,才明白她是问夏茵,不由抬头看着她,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没有嫡子总是令人不安的,想来齐夫人很紧张吧?”紫苏笑了笑,解释自己的意思。
“臣……臣不清楚……也……没有问!”夏承思有些愧疚了,方才他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太医院有几个国手,倒是精于此道,不过,齐相似乎不在意,哀家也就没有多事!”紫苏淡淡地道,“永宁王妃也知道的。”
“谢娘娘!”夏承思讪讪地回答。
紫苏看出他此时心情复杂,倒也没在意,接着便道:“哀家想,嫡子总是不同的,卿以为呢?”
夏承思明白她的弦外之意,起身道:“礼法如是,臣岂有异议?”
“如此便好!”紫苏点头。
“你还想回燕州吗?”紫苏放松了精神,不在意地问道,夏承思想了想,便道:“臣会遵从朝廷的命令,不过,如果能留在京中,臣便可以照顾母亲了。”
“我忘了,卿是孝子!”紫苏笑道,“不过,齐相掌着吏部,于你却是要避嫌的。”
“家中尚有幼弟,臣纵不孝,家母总是可以颐养天年的!”夏承思很认真地回答。
紫苏扬眉,对他的回答尚算满意。
阳玄颢对夏承思就没有那么多的好感了,因此,他免了夏承思的朝见,连带着各道官员的朝见都免了。
对此,朝中上下谁都清楚,云信道御史与夏承思都熟些,见了面,便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言官潜质?”
众人一笑了之,没想到十天后,吏部考绩结果出来,跟着便调函——夏承思调监察司少司谏,虽是平调,但是,从职权上看,仍是升了。
夏承思为此又去了一趟齐府,这一次,齐朗倒是见到了。
“我是不太想你到监察司的。”齐朗搁下手里的事情,与他细谈,“监察司负责的是在京官员与宗室皇亲,不是个好去处。”
夏承思没有答话,只听他继续说:“你是入过六部的,不好再入,议政厅……”齐朗没有说,只是撇了撇嘴,“平白担了我的干系,于你无益。太后娘娘说你想留京,夫人的产期将近,我只能如此安排。”
“我上那道奏章并非……”夏承思开口却是别的话,齐朗一眨眼,抬手拦了话头。
“那些事都过去了,燕州的事情再与你无关,你用心想想新差使吧!”
夏承思点头,想了想,又道:“若是夏茵此次仍未得子呢?”这是家事了。
齐朗稍稍惊讶了一下,随即便笑道:“我并不强求,子嗣的事情亦非能求来的!”
“当真?”夏承思倒有三分不信。
齐朗失笑:“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