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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也是也是。大人好字,你只写出来,其余有我。”李斯欣然点头,当即就
着书案写好了几行大字。
朝会各方事宜部署妥当,只差这点睛之笔了。
八月底,咸阳王城正殿平台的东西两侧,立起了两方丈余高的蓝田玉刻石。
东侧大石的镌刻大字是:“济济多士,恒恒大法。”西侧大石的镌刻大字是:“
天寿佑秦,万有千岁。”从三十六级白玉阶之下的王城车马场望去,两方朱红大
字的刻石巍然耸立在中央大鼎两侧,恍如天街龙纹,气势分外宏大。一日,嬴政
看见刻石,凝视良久,问道:“此文可有出处?”旁边蒙毅一拱手道:“禀报君
上,此为《诗·周颂》摘句,长史略有改动。‘眉寿’,长史改做了‘天寿’。
无非颂我大秦功业,并无他意。”嬴政默然片刻,终于一笑道:“无怪似曾相识。诗书之学,长史足为我师焉!”蒙毅暗自长吁了一声,一挺身奋然道:“秦取
天下不用诗书,君上无须通晓!”嬴政笑道:“取天下不用诗书,治天下未必不
用诗书了。”蒙毅道:“秦法治天下,不用诗书王道!”嬴政笑道:“你是法治
天下,可天下读诗书者大有人在,不知诗书,焉知人心?”蒙毅倒是一时无话了。后来,得蒙毅转述这段对答,李斯不禁大是感喟道:“君上但有此心,天下大
安矣!”蒙毅问其故,李斯笑道:“君上能容诗书之士,天下异端有何不能容之?百川既容,大海自成,天下大安哉!”
却说有了此番点睛之笔,秦国朝野遂荡漾出一种特有的豪迈喜庆。一时间,
“天寿佑秦,万有千岁”成为庙堂与市井坊间争相传诵的相逢赞语,更被酒肆商
铺制成横竖各式的大字望旗悬挂于长街,大咸阳陡然平添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热
乎乎的祥和之气。
九月初,咸阳大朝会如期举行了。
大臣将军们感奋不已的是,大朝会以前所未有的贺宴开场、兼领司仪大臣的
李斯长声念诵出的词句是:“大秦连下四国,一统大业将成,会首四爵,以为贺
功——”秦王很是兴奋,李斯话音落点霍然起身,举起了王案上的大爵高声道:
“好!此功当贺!今日此酒,四国酒!两年之后,六国酒!来,我等君臣连干四
爵!”见秦王举爵,与会大臣将军们从座案前刷的一声整肃起立,宏阔的大殿哄
然荡出一声雷鸣:“四国酒!秦王万岁!”嬴政一阵爽朗大笑道:“好!本王今
日万岁一回!来,第一爵!”说罢举爵汩汩大饮,瞬间空爵置案,又举起了第二
只大爵。站在殿角高台照应各方的蒙毅遥观王案酒爵,陡然一个愣怔,立即低声
吩咐一个站班内侍去唤赵高。
今日会首四酒,原本是李斯蒙毅与丞相王绾商定的贺寿酒。虽说灭国四大功
确实该贺,然毕竟不能沾了为秦王贺寿的违法嫌疑;为不着痕迹,便以庆贺连下
四国大功为名,又不置任何菜肴,以示并非宴会,可谓点到为止而已。李斯蒙毅
虑及秦王长期缺乏睡眠,且酒量不是很大,事前曾征询赵高,赵高说可给王案上
浓热黄米酒,既不醉人又长精神。李斯蒙毅欣然赞同。可方才秦王举爵,酒爵分
明没有热气蒸腾,蒙毅心下一惊:毕竟今日大朝,会商重大事宜,秦王若醉如何
了得!连饮四大爵老秦酒,蒙毅自忖也是要七八成酒意的。
“赵高!君上饮得甚酒?”
“黄米酒呵。”赵高碎步跑来,一边回答一边眼角余光瞄着王台。
“如何没有热气?你敢作伪!”蒙毅面色肃杀。
“好长史丞哩!”赵高一脸惶恐,“热酒若热到热气腾出,君上能要么?”
“明白说话!”
“一冒热气,举殿皆知君上另酒,君上也知自己另酒。如此,君上定然不饮。两下不明,才能相安无事。小人如此想,敢请长史丞教我。”
“知道了,去吧。”蒙毅淡淡一挥手,赵高匆匆去了。
在蒙毅与赵高说话间,秦王嬴政与大臣将军们已经热辣辣地连干了四爵,人
人面色泛红。李斯一句长宣:“贺功酒罢,大朝伊始——”大臣们一齐落座,殿
中便肃静了下来,李斯也坐回了自己的座案。
“诸位,今岁大朝,不同寻常。”秦王叩着王案开宗明义道,“五年来,我
大秦雄师连下韩、赵、燕、魏四国,俘获三王。虽然,燕王喜在逃,残赵余部另
立代国,然其苟延残喘之势已经不堪一击。故此,燕赵余波战事,可相机一体解
决。目下之要,在于全力应对最后两个大国,齐国楚国。此意,长史已经书令预
告,诸位今日放开说话。一日说不完,两日三日说。无论如何,要议决一个方略。如何议法,长史说话。”
李斯站了起来,拱手一个环视礼道:“诸位大人,奉君上之命,斯与丞相、
上将军、上卿、国尉等预为会商,以为齐楚事宜有两个大方略需得议决:其一,
对楚对齐,孰先孰后?其二,对楚对齐,各需几多兵力?唯两大方略议定,各方
官署方得全力谋划协力之策。今日大朝,先议用兵次序。”说罢,李斯向殿角站
立的蒙毅一招手,见蒙毅遥遥一拱手,便再次环视一拱手道,“录写书吏与史官
均已就位,诸位可以说了。”
唯其事关重大,殿中一时默然,大臣将军们似乎都没有先发之意。
“老夫之见,还是先听上将军说法。”白发尉缭点着竹杖说话了。
“老国尉啊,我还没缓过心劲,宜先听听列位高见。”
风尘仆仆的王翦笑了笑,显得疲惫而苍老,面色黝黑消瘦,须发花白虬结,
连声音都有些沙哑了。既往满堂朝臣相聚,王翦风貌恰恰在于承前启后的中年栋
梁,其厚重劲健的勃勃雄风有目共睹。孰料短短四年征战,今日班师归来,王翦
再与一大片新锐大臣将军同席,风貌已经浑然融入一班老臣之列了。秦王嬴政看
得心头怦然一动,一个眼神,赵高向上将军座案捧过去了一鼎热气蒸腾的黄米酒。座中王翦立即提身抬胸,向王台长跪拱手。嬴政连连摇手,低声呵呵一笑道:
“不须不须,上将军多礼也。”王翦却一拱手正色高声道:“老臣胃寒腿寒,得
此热米酒正中下怀,岂能不谢过王恩!”话音落点,殿中不期然腾起一片笑声。
大将群中的王贲,很有几分难堪。盖秦国庙堂风习本色厚重,说粗朴也不为过,
君主与臣下同酒同食实属寻常,朝会间送过老臣一鼎热酒暖身更是平常。纵是年
青大将受得此酒,只怕也不会在大臣议事的当口如此搅扰正题谢恩。王翦功盖秦
国,且素有“秦王师”名望,却做如此受宠若惊状,在秦国君臣眼里,自然是几
分意外的滑稽。
“末将有话!”一员大将霍然站起。
“好!李信但说。”嬴政目光炯炯,拍案高声一句。
“齐楚两国,皆为大国。”李信做过谋划军机的司马,是秦军将领中少数几
个好读兵书且勇猛善战者之一,论思绪口齿之清晰,堪称军中第一,王贲等其余
大将远不能及。这时,李信已经大步走到王台下的高大板图前,指点着地图侃侃
道,“然两大国相比,又有不同:楚国地广人众,齐国地狭人寡;论士气民心,
楚人多战而精悍顽勇,齐人多年浮华偏安,人多怯战。伐楚伐齐,孰先孰后,不
言自明!”
“你明说,究竟孰先孰后?”将军赵佗不耐绕弯子,黑着脸高声一句。
“凡事先易后难,李信敢请先下齐国!”
李信走回了自己的座案,殿中却一时没有人开口。秦王嬴政目光巡睃,见王
贲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叩案笑道:“少将军思谋专注,意下如何啊?”王贲见秦
王点名,霍然起身道:“末将之见,李信将军对齐楚两国情势评判大体近于事实。论战事,确实是楚国难,齐国易。然,若说先易后难,末将以为不然。”
“少将军差矣!先易后难,灭国一直如此!”大将冯劫喊了一句。
“不。”王贲寡言,但论及军事却从不谦让,见有人反诘,大步走到板图前
指点道,“灭国开首自韩国始,是先易后难。然,不能将开首试探视作一成不变。燕赵魏三国,孰难孰易?赵难,燕次难,魏国最易。可我军如何?偏偏先攻最
难的赵国!其后,燕国一战而下,魏国水到城破。若先攻燕、魏,则今日大势未
必如此。”
“你倒是明说!先攻哪国?”赵佗又喊了一句。
“先攻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