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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我说,“借我一块钱,行吗?我得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叫。”
你一旦向乌瑞克借钱,他总流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狼狈样儿,我得开门见山地向他要,不然,他会耍嘴皮子,死活不想给你。“快点,”说着,我抓住他的胳膊,“这会儿没工夫跟你磨蹭。”我们到了客厅,他偷偷地塞给我一张票子。我们正要出门,埃瑞娜就从浴室里走出来。“怎么,你们不是要走吧,嗯?”她朝我走过来,然后两条胳膊搂着我们。“不,他现在得赶快离开,”乌瑞克说,“不过他保证一会儿就回来。”说着,我们俩搂着她,吻得她透不过气来。
“我多会儿能再看到你?”埃瑞娜说道,“你回来时我可能不在这儿了。我很想同你聊聊天。”
“只是聊聊吗?”乌瑞克问道。
“哦,这你清楚……”她笑起来非常淫荡挑逗,算是回敬了一句。
这笑声刺激得我下身燥热。我又抓住她,把她推到墙角,手放在她那热乎乎的腹部上,舌头滑进她的嘴里。
“你咋现在就离开呢?”她嘟哝着,“咋不呆下来呢?”
乌瑞克走进来想沾点儿光。“不要担心他,”说着,他水蛭似的贴在她身上:“这家伙可不需要什么安慰。他身后的女人一大溜儿呢。”
我偷偷地抽出手,从埃瑞娜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哀求的表情。她的腰弯得几乎成了九十度,外衣扯到膝盖以上。乌瑞克的手在她的大腿上缓缓地游弋,紧紧地挤压着她。“哟!这个骚货!”我上楼的时候咕哝了几句。我饿得头昏眼花,我真想吃一大块葱卷煨牛排,美美地饮一大杯啤酒。
我坐在酒吧间的后部吃饭,这个地方位于第二大街,离乌瑞克的家不远。我大吃二喝,酒足饭饱之后还剩下十分钱。这时我觉得自己和蔼可亲,胸襟开阔能容纳一切。我这种心境肯定溢于言表,因为当我在门口伫足观望眼前的街景时,就有个牵着狗招摇过市的人友好地向我打了个招呼。我想他认错人了,这事我常遇到,不过这次不是。他仅仅是一种善意的举动,可能也同我一样心情愉快吧。我们拉呱上了,随即,我就随他一起牵着狗溜达。他说他就住在附近,要是我愿意同他喝点儿酒助助兴的话,我可以去他家里坐坐。从谈话中,我敢说他肯定是个非常敏感、颇有教养的老派绅士。果不其然,他接下来便告诉我他刚从欧洲回来,在那里他生活了好多年。到他寓所的时候,他讲起了自己在佛罗伦萨同一个伯爵夫人相处的经历。他似乎想当然地认为我知道欧洲。在他的眼里,我好像是位艺术家。
这个寓所布置得相当豪华。他立刻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里边装有上好的哈瓦那雪茄烟,又问我喜欢喝什么。我要了一杯威士忌,坐在舒适的扶手椅里。我感觉到,用不了多久,这个人就会往我手里塞钱的。我吐出的每个字眼他都听得津津有味,信以为真。突然,他贸然问我是不是个作家?怎么看出来的?哦,是从我环顾四周的眼神、我的站相以及我的言谈中……这些细微之处也说不出个头头道道来,但大致给人一种敏锐、好奇的印象。
“你呢?”我问。“你做什么工作?”
他打着手势予以回绝,好像是说,我什么都不是。“我曾画过画儿,也挺寒酸的。现在我无所事事,自得其乐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俨然大人物,给他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我告诉他我的处境,我把事情搞得乱七八糟,现在仍然不如意。我曾有过辉煌的梦想,只要我能持之以恒,合理调整,那么,展现在我面前的是多么壮丽的人生啊!我说得有些水分。他与我形同陌路,出人意外地撞上我,让我去他家作客,我不可能对他实言相告,说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迄今为止,我写了多少东西?
噢,算起来有七本书、几首诗、一批短篇小说。我说得飞快,为的是不想在鸡毛蒜皮的问题上露出马脚。关于我的处女作嘛……那倒是写得精彩。这本书大约出现了四十个人物。我在我家的墙上挂了一张大图表,是这本书里的一种图形……他看明白也得费些功夫。他记得基瑞勒佛吗?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部作品中的人物,这个人因为太幸福了,自己就饮弹毙命或上吊自杀了。我就是这种人,我要杀死每个人……我幸福得无法形容……比如今天吧,要是他早几个钟头见到我,他就没命了。我是个十足的疯子,在河边的草地里打着滚;大口大口地嚼着草;疯狗似的把自己抓得遍体鳞伤;使足吃奶的力气大喊大叫;手脚轮流地前后翻跳;甚至双膝跪地,默默祈祷,不是索取恩赐,而是因为自己活着、呼吸着空气就谢天谢地……只要有口气,不是很好吗?
我继续讲述我在电报公司以外的一些生活小插曲:我得对付的那些无赖,乖戾的说谎者,性变态狂,呆在租房里的那帮患有弹震症的流浪汉,靠救济度日的卑鄙、虚伪的工人,疾病缠身的穷苦人,不守规矩的浪荡子,强行闯进办公楼里兜售皮肉的妓女,大腹便便的胖子,癫痫病人,孤儿,洗面革心的少年,逃匿在外的罪犯,淫男狂的女人。
他的嘴如张开的蚌壳,张得老大,眼睛因惊讶都几乎脱落出来,同被石块击中的本性善良的蟾蜍简直一模一样,再来一杯吧?
好的!说到哪儿了?哦,对……我在书中会戳穿的。为什么不?有相当一部分作家,没有激发艺术情思就能把一件事拖拖拉拉地从头扯到尾,我们需要的是像我这样一个对发生的事情满不在乎的人。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这方面就没有离谱。坦率地讲,我写得就莫名其妙。人就应该疯疯癫癫。人们写作品都有足够的情节和性格可供选用。情节和性格并不能构成生活。生活不会置于高高的阁楼之上:生活就是此时此地,随时说起这个词,随时就能掀起生活的波澜。生活就是四百四十马力的双缸发动机发出的功率……
他这时接过话碴儿:“噢,我敢说你肯定经历过这种有意义的生活……我倒想拜读你的一部大作。”
“这没问题,”我说的时候,内心的激情难以自抑,“过两天我给你送来一本。”
有人在敲门,他便起身去开,向我解释说他一直盼望有人来。他请我不要心慌,只不过是他的一个要好的朋友来访。
一个美轮美奂的女人伫立在门口。我起身向她打着招呼。她看起来是意大利人。这可能是他先前提及的那个伯爵夫人吧。
“斯维雅!”他说,“你不早来一会儿,太糟糕了。我刚才听到的故事非常带劲儿。这个年轻人是个作家。我想叫你跟他认识一下。”
她走近来,伸出双手让我握着。“我相信你是个顶呱呱的作家,”她说,“看得出来,你受的苦不少。”
“斯维雅,他活得有滋有味,极不平凡。相比之下,我的生活似乎还没有开始。你猜猜他为了谋生现在做什么?”
她转向我,似乎在说她更愿意叫我发话。我心慌意乱,我没料到能碰上这么令人销魂的尤物。她充满自信,沉着文静,而且言谈举止十分自然。我很想站起来摸摸她的屁股,就这样吸引着她,推心置腹地恳谈一番,她那湿润的眼睛光滑柔软;眼睛浑圆,眸子黑亮,闪烁着同情与热切的光芒。她能同这个老朽谈情说爱吗?只消跟她说两个字,我觉得就能从中得到某种暗示。阴差阳错呀!
她似乎能料到我的尴尬心境。“咋不让人给我端杯酒来?”她先看看他再瞅瞅我,问道,“我想来点儿葡萄酒。”她向我说着话,补了一句。
“你可是从不沾酒的!”我的主人发话了,然后他站起来替我说话。斯维雅举着个空玻璃杯,我们三个人紧紧地站在一起。“事情能到这一步,我很高兴,”他说,“我不可能让你们俩处处作对吧。我相信你们会互相理解的。”
看到她把杯子移到唇边,我脑子里就有了主意。我清楚这是我冒险从事的第一步。我的直觉很强,他很快就要托辞离开,让我们单独呆上一会儿,而她二话不说就会扑到我的怀抱里。我也觉得自己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俩了。
果不其然,事情正是依我想的那样发生了。她到这儿还不到五分钟,我的那位主人声称他有件很重要的事得去跑跑腿,恳请我们让他出去一会儿。他一碰上门,她就走过来坐到我的大腿上:“他今晚不回来了。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吧?”这话使我更感到害怕而不是吃惊。我脑子里闪现着各种各样的念头。她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你说我怎么样,我本来就是个漂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