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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妹听了一怔,重复把安老爷上下一打量,又看了看邓九公、褚大娘子,只得站起身来,向安老爷福了一福,道:“原来便是安官长!方才民女不知,多多唐突,望宫长恕民女的冒昧!”老爷也连忙答礼让坐。只见他对着老爷默默的望了一刻,又说:“怪道这言谈气度不像个寒酸幕客的样子。只是既蒙官长下降,怎的不光明正大而来?——便是九师傅你合褚家姐姐夫妻二位,也该说个明白。怎的大家作这许多张致,是个甚么意思?”
邓九公这可憋不住了,只站起来,红头涨脸张牙舞爪的道:“姑娘,我实告诉你说罢!人家这位安太老爷昨日就来了。他是想长念你的好处,人家把七品黄堂的前程都扔了,辞官不作,亲自到这个地方特为找你。未从找你来,先到了西庄儿找我,我们没见着,他又到了东庄儿。昨日直等到我从山里回来,我们才见着了。姑娘,咱爷儿俩可没剩下的话,你想,人家既诚心诚意的找咱们来,随们有个不说实话的吗?我可就如此长短的都说给他了。是说这报仇的话我不知底,没提明白;敢则人家全比咱们知底。他说这话必得告诉你。这么着,我们就认了义弟兄。为了你这事,我还爬下给人家磕了个头,今日才来的,怎么你说人家来的不光明正大呢?”他讲了半日,通共不曾把好端端的安老爷为甚么要扮作尹先生这句话说明白。索性把个姑娘也闹得迷了攒儿了,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也不知听那句好。问那句好。
褚大娘子道:“你老人家这话不是这么说,等我告诉他。”
说着,也搬了个座儿在十三妹身旁坐下,向他说道:“好妹子,你瞧,你我在一块儿过了这么二三年,我的话从没瞒过你一个字,到了今日的事,可是出在没法儿了。这如今我们这二叔不是把真名姓儿说出来了吗,听我澈底澄清的告诉明白了你:人家二叔这荡来可并不是专为送这张弹弓来的,他也不知你家老太太去世,更不知你又有要去给你家老爷子报仇的这一件事。人家是诚心诚意的接你们娘儿俩重回老家来了。要讲你这报仇的事,你连我瞒了个风雨不透;就算我们老爷子知道,也究竟不知你卖的是那葫芦里的药。敢则昨日提起来,人家比咱们知道的多着呢。因这上头,大家伙儿才商量着说,必得把这话先告诉你,然后人家二叔还有多少正经话要说。
“小姑太太,你只想想,你那个性格儿可是一句半句话省的了事的人吗?所以昨日才商量了这样一条主意来的。你方才只晓得说人家为甚么不光明正大的来,我们爷儿们为甚么不告诉明白了你。我且问你,假如昨日没个商量,人家就这么冒然的到门口儿,说:”安某人送弹弓儿来了。‘你自己估量着,你见人家不见?不用讲,心里先横上一个甚么施恩望报咧不望报咧的。一想,他准是为前番在庙里救了他家公子报恩来了,再加上你为你老太太的事心里不耐烦,为老爷子的仇怕走露这个话,你管定连门儿也不准他进,叫他留下弹弓儿找邓九太爷去。我为甚么说这话呢?你当日合他家公子约下送这张弹弓儿取那块砚台的时候,就叫他我我们老爷子,这就明显着是不许来人到门认着你的住处了。你算,人家连你的门儿都进不来,就有一肚子话合谁说去?所以才商量着作成那样假局子,我们爷儿三个先来,好把人家引进门儿来。不想姑娘你果然就容我们把这位老人家引进门儿来了。
“是说进了门儿了。姑娘,你也不是甚么怕见人的人,只是估量着不是方才那个光景儿,请你出去到前厅见人家,你肯不肯?一个不肯见面,这话又从那里说起?所以才商量着编成那个坝,我便撺掇到你窗根儿底下听去,那里却作成一边定要留下那弓,一边定不肯留下那弓,好把姑娘你引出去。不想果然就把姑娘你引出去,彼此见着面儿了。
“是说见了面儿了。还怕你不三言两语把弹弓儿要过来,踅身往里就走吗?人家各有个内外,难道人家还好后脚儿就跟进你来不成?那时虽然见了面,这话还是说不成。所以才商量着我们这二叔开口便问你家老太太,为的是接着拜灵好进来说这段话。不想我们老爷子从旁一怂恿,姑娘你果然就让这位老人家到里一层儿来了。
“是说到了这里了。难道拜过了灵,交还了弹弓儿,人生面不熟的,人家还好硬坐下不走不成?这话又打住了。所以才商量着我拉起你来谢客,你姐夫就替你递茶,为的是好留住人家坐下说话。不想姑娘你果然就让他老人家坐下了。
“是说是坐下了。难道人家没头没脑儿的开口就说:”你这不穿孝不是要报仇去呀?‘这像句话吗?便是我们爷儿们又怎好多这个口呢?这话又耽误了。所以才商量着就借着问你为何不穿孝,用话激着你,叫你自己说出这句报仇的话来。又怕一下子把你激恼了,打断了话头儿,所以才商量着不等你翻老爷子先翻,好压下你的气去,引出你的话来。不想姑娘你果然就自己不禁不由的把报仇这句话说出来了。
“是说说出来了。再要你说出这个仇人的姓名来,只怕问到来年打罢了春也休想你说。所以才商量着索性给你一口道破了。我们爷儿们可也想不到你就闹到那个场中,人家二叔可早料透了。所以才商量定了,老爷子那里紧防着你。不想姑娘你果然就枪儿刀儿烟雾尘天的闹起来了!
“到了闹到这个场中了。你那性儿有个不问人家一个牙白口清,还得掉在地下砸个坑儿的吗?这话其实也不过几句话就说明白了,又要那样说评书的似的合你叨叨了那半天,是为甚么?就防你一时想左了,信不及这位假尹先生的话;一个不信,你嘴里只管答应着,心里憋主意,半夜里一声儿不言语,咃嘣骑上那头一天五百里脚程的驴儿走了!姑娘,你说这个事你作得出来作不出来?那时候谁驾了孙猴儿的筋斗云赶你去呀!
“这不是只管把话说明白了还是误了事了吗?所以人家才耐着烦儿起根发脚的合你说。说的待终把纪家门儿的姥姥家都刨出来了,也是为要出出你这口怨气,好平下心去商量正事。我们也只想着你听见只有痛快的乐的;再不然,想起你们老爷子、老太太来,倒痛痛的哭一场,再不至于有别的岔儿。人家二叔可又早料透了,所以才商量定了,嘱咐我小心留神。所以我乘你合人家拧眉毛瞪眼睛的那个当儿,我就把你那把刀溜开了。不想姑娘你果然就死呀活呀的胡闹起来了。
“到了闹到这个分儿上,算闹到头儿了,就要仗着我们爷儿们劝你。老爷子是说是你个师傅,他老人家的性子没三句话先嚷起来了。你姐夫更合你说不进话去。我这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大约说破了嘴,你也只当是两片儿瓢。——难道我没劝过你去不得吗?你何曾听我一个字儿来着?你只听人家二叔方才说的这篇大道理,把你心里的为难想了个透亮,把这事情的用不着为难说了个简捷,才把姑娘你的实话憋宝啊似的憋出来了!好容易盼到你说了实话了,人家不敢撇开假姓名,露出真面目来合你说实话!
“是啊!说了周遭儿,人家好好儿的,到底为甚么把位安老爷算作尹先生?我们爷儿们又装神弄鬼的跟在里头,这又是作甚么呀?可都是你那个甚么施恩望报不望报的这个脾气儿闹的。你只看,方才说到归根儿,你还是这句。总而言之,一句话,说是尹先生,才进的了你这个门儿,说得上这套话;说是安老爷,只怕这时候,慢讲说这套话,就进不了这个门儿!至于方才那番话,也必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才话里引的出话来;要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管保你又是把那小眼皮儿一搭拉,小腮帮子儿一鼓,再别想你言语了。人家还说甚么?那可就误事误到底儿了!
“为甚么为这个事他老哥儿俩昨日商量了不差甚么一天,还弄了分笔砚写着,除了我们爷儿四个,连个鬼也不叫听见?妹子你白想想:我们这位二叔在你跟前,心思用的深到甚么分儿上?意思用的厚到甚么分儿上?人家是怎么个样儿的重你?人家是怎么个样儿的疼你?这是我们二叔合我父亲一片苦心,一团诚意!你可别认成《三国演义》上的诸葛亮七擒孟获,《水浒》上的吴用智取生辰纲,作成圈套儿来汕你的,那可就更拧了!再说人家也是这个岁数儿了,又合老爷子结了弟兄,就合咱们的老家儿一样。依我说,这时候且把那些甚么英雄不英雄的扔开,咱们作儿女的就是听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