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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了庙堂君王与阵前大将的这种挥之不去的骄兵躁心,在武安君拒绝统兵出战时,秦昭王竟听从范雎举荐,派出了夸夸大言的郑安平将兵攻赵,结果是秦军三万锐士战死,郑安平率余部两万降赵。消息传来,举国哗然!秦军将士怒斥郑安平狗贼窝了秦军,发誓报仇雪耻。由是,王陵慨然“被迫”出战再攻赵国,结果又是兵亡五校 ,几乎无法回师。第二次大败,将军们依然没有清醒,反倒是求战复仇之心更烈。王龁当即“被迫”代王陵为将,率大军二十万第三次攻赵,结果遭遇信陵君统领的五国救赵联军,导致秦军前所未有的惨重败绩。至此,一班老将羞愤难当,竟嗷嗷吼叫着要做最后血战!还得说秦昭王有过人处,三战败北顿时清醒,严令秦军只取守势再不许出战。渐渐平静下来的一班大将们痛定思痛,这才对武安君把握战机的洞察力与冷静明彻的秉性佩服得五体投地,再没有了轻躁之心。 虽则如此,秦军将士的复仇之心却是刻刻萦怀。
蒙骜与一班大将们对山东兵势开始了认真揣摩,默默地厉兵秣马,等待着复仇大战的时机。三年后,也就是秦昭王风瘫的前一年,蒙骜秘密上书请求对山东做试探性攻伐。旬日之后秦昭王秘密召见的蒙骜,一言不发地听蒙骜将用兵方略陈述了整整一个时辰。秦昭王最后只说了三句话:“久不用兵,灭国人将士志气也。然目下不宜大战,只轻兵奔袭周与三晋可也。若擅动大军,休说老夫再度杀将。”蒙骜慨然应诺,秦昭王才颁发了出战诏书。
连续五年之中,试探性攻伐大获成功。为了防止大将们轻躁冒进,蒙骜一律采取了奔袭战法:每战最多出兵五万,随军携带半月粮草,不配置辎重大营,一战即回函谷关。第一战,大将嬴摎统五万铁骑奔袭韩国,攻取阳城、负黍两座城池,全歼韩军步骑四万。第二战蒙骜亲自将兵,以王龁王陵两部精锐铁骑为主力长途奔袭赵国,旬日攻下二十三座县城,击杀赵军九万后迅速回师。恰在此时,周王室分封的西周公不自量力 ,竟秘密联络残存的二十多个小诸侯国,要会兵伊阙,切断函谷关与新得阳城之间的通道 。蒙骜得报抢先出动,派嬴摎再次统兵五万突然进攻西周!兵临城下万弩齐发,这个西周公大为惊慌,立即出城顿首投降,献出三十六座小城堡与三万周人。这是第三战,异乎寻常地顺利。惟一的憾事,是散漫成性的三万老周人入秦后不堪耕战劳苦,竟于第二年大批东逃回东周,若非秦昭王严令不得阻拦追赶,这个东周焉能存到今日?第四战,老将桓龁奔袭魏国,一举攻占吴城 ,旋即回兵。 如此四战虽战战皆胜,大大震慑了三晋,韩魏两国向秦国称臣纳贡,天下第一次出现了罕见的“战国臣服”。可是蒙骜与一班老将心中都非常清楚,此等小战纵是再胜一百次,也抵不得武安君白起平生任何一战!若不大举东出,这一代老将就将永远没有了大报仇的机会。如今秦昭襄王方死,新君刚刚即位,秦国正需要一场大战重新立威。从实力说,秦军主力也已经再度饱满为六十万,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然则,以纲成君蔡泽为首的一班主政大臣却是反对的。
蒙骜素来关注朝局,深知主政大臣们的反对有着纷繁复杂的原因。首要之点,便在新君无雄才,大臣们深恐大战一开新君不能激发举国之力,反而会生出无法预料的变局。其次,便是大臣们对包括蒙骜在内的一班老将的用兵才能的疑虑,虽则谁也不会公然说开,但这种疑虑却是人人心知肚明的。惟其如此,大臣们彰明的理由便是秦国需要充实国力,目下大军不宜轻动。就实说,秦川一场老霖雨,再加上陇西地震、秦王薨去,弄得秦国也确实有些狼狈。然则在蒙骜看来,这根本无损秦国元气,所谓乱象完全是主政大臣们应变无方造成的!设若商君、张仪、樗里疾、魏冄、范雎等任何一人主政,焉得在老秦王垂危之际措手不及?你蔡泽虽然没有实际摄相,但终归还是最高爵位的名义领政大臣,分明是计较自己丢失相权耿耿于怀而不做国事预谋,到头来却要以“大灾未过,国葬未行”为理由反对出兵,当真岂有此理!老夫明明说得是来春出兵,与大灾与国葬却有何涉?难道老秦王要搁置一年不下葬么?难道一年之中你等一班主政大臣连一场老霖雨灾害都理不顺么?咄咄怪事!正因了如此等等想法,老蒙骜才在新君朝会上愤然指斥蔡泽。若不是新君突然发病,老蒙骜定然要与蔡泽将相失和了。
事情的转机,是在吕不韦奉诏查勘府库军辎之后。
吕不韦没有参与操持显赫的国葬大礼,朝会次日便专程来拜会上将军府。蒙骜正要前往蓝田大营向诸将通报朝会情形,连说不见不见。正在此时蒙武回府,拦住了父亲低声道:“这位新太子傅不俗,父亲不该冷落。”蒙骜冷冷道:“俗不俗与我何干?老夫不耐这班文臣!”蒙武连忙将父亲拉到一边急迫道:“查勘府库势在必行,大臣们没一个敢来好么?吕不韦不去凑国葬风光,专来做这棘手差使,父亲若率性而去,岂非又添出兵阻力?”蒙骜恍然点头,立即吩咐长史推迟蓝田之行,转身便到府门将吕不韦迎进了正厅。
“例行公事也,不会耽搁上将军行程。”吕不韦没有入座,显然是准备说了事便走。
“哪里话来?太子傅请入坐。上茶!”蒙骜一旦通达,便是分外豪爽。
“吕不韦奉诏查勘府库军辎,一则知会,二则特来向上将军讨一支令箭。”
“公务好说!来,先饮了老夫这盅蜀茶!”
“好茶!”吕不韦捧起粗大的茶盅轻啜一口,不禁惊讶赞叹,“酽汁不失清醇,色香直追吴茶。蜀地有如此佳品,吕不韦未尝闻也!”
“吴茶算甚来!”素来鄙视楚物的蒙骜当地一敲大案,“轻得一阵风,上炉煮一遭便没了味道。蜀茶入炉,三五遍力道照旧!”
“噢?却是何故?”
“山水不同也,岂有他哉!”蒙骜慨然拍案,“蜀山雄秀,云雾郁结,蜀水汹涌,激荡地气!更根本者,蜀地归秦,李冰治水,茶树焉得不坚!”
吕不韦不禁莞尔:“茶树因归秦而坚,上将军妙论也!”
“你竟不觉得?”蒙骜大是惊讶,“吴国未灭时,震泽茶力道多猛?吴国一灭震泽归楚,哼哼,震泽茶那个绵软轻,塞满茶炉煮也不克食!”
“原来如此!”吕不韦哈哈大笑,“上将军说得震泽猛茶,是粗老茶梗,自然经煮也!绵软轻,那才是震泽春茶上品,须得开炉、文火、轻煮,其神韵在清在香,如何能克得猛士一肚子牛羊肉也!”
“着!有克食之力才是好茶,要那劳什子神韵做甚?”
“上将军喜欢经煮猛茶,不韦每年供你一车如何?”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两人一阵大笑,蒙骜一挥手,大屏旁肃立的长史便捧过了一支青铜令箭。蒙骜笑道:“秦国十六座军营辎重库,任太子傅查勘便是。”吕不韦接过沉甸甸的令箭便是肃然一拱:“国库军库共计三十三处,查勘非一日之功,上将军以为先查何方为好?”蒙骜笑道:“这是太子傅与国尉公务,老夫只保军库不作梗便是。”“如此在下告辞。”吕不韦正要离案起身,蒙骜却是一摆手道:“先生且慢。”见吕不韦愣怔困惑,蒙骜低声道,“秦军东出与否,纲成君一班政臣之因由果真在老霖灾害,在财货实力?”吕不韦释然点头:“上将军以为不在灾害与实力?”蒙骜喟然一叹:“为将不能取信于大臣,惭愧也!”吕不韦默然片刻淡淡笑了:“若吕不韦揣摩不差,上将军是以为纲成君等怀疑一班大将之战场才能了。果真如此,恕不韦直言,上将军却是错了。”见蒙骜环眼圆睁,吕不韦坦然恳切道,“吕不韦无须隐瞒,朝会之前纲成君已经上书,主张秦军稍缓东出,理由便是秦国元气尚未充盈;一俟国力强大,‘蔡泽愿为上将军督运粮草辎重,殷殷此心,望王允准!’”
“这番上书老夫知道,缓兵而已,岂有他哉!”
“不然。纲成君不以容人见长,若疑虑上将军之才,能自请军前效力?”
默然片刻,蒙骜淡淡一笑:“来日方长,是非自现,不争了。”
“上将军无须疑虑,军辎但许出兵,终归无可阻拦!”吕不韦慨然一句便告辞去了。
此后整整一个冬天,蒙骜几乎每隔三两日总能接到远近军报,说吕不韦逐一查勘驻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