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亵衣与下边的褥子已经被冷汗塌湿,八福晋忙转过身子,低声唤了个丫头,拿了一套干净的亵衣,又抱了一套新被褥出来。
因被褥带了凉气儿,八福晋使人在火盆前烤暖和了,才在八阿哥身边铺好。那套亵衣亵裤也是,在火盆上烘热乎了,搁在一旁。
八福晋扶起丈夫,又示意两个婆子上来做帮手,给八阿哥换了干净亵衣亵裤,移到新铺盖上。
就这会功夫,八阿哥已经呻吟出声。
八福晋听了,忙俯下身子,唤道:“爷,爷……”
八阿哥脸红得怕人,嘴唇却干裂得紧,紧紧的阖了双眼,又没了动静。
八福晋见丈夫这般模样,眼泪止不住又落下。
旁边侍立的,是个经年的嬷嬷,八福晋陪嫁过来府中老人。瞧着八阿哥这般症状,她心下不安,低声对八福晋道:“贝勒爷瞧着像是伤寒,格格还是小心别过了病气。”
八福晋闻言,转过头来,瞪着那老嬷嬷道:“嬷嬷这是说什么糊涂话?爷是我的丈夫,难不成为了怕过病气,我还要躲着?”
那老嬷嬷见她动了心气,不敢再说。
八福晋这边,瞧着丈夫打着寒战的模样,心里越发担心,低声吩咐人下去熬姜汤。
少一时,丫鬟将姜汤送上来。
八福晋扶起丈夫,想要喂他喝下去。八阿哥牙关紧闭,哪里喝得下去,汤汁顺着口角流下来。
八福晋见状,忙用帕子给丈夫擦拭了。实是无法,她将姜汤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俯下身子,口对口的送到八阿哥嘴里。
一下一下的,用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将姜汤喂完。
这边,八福晋才撂下碗,八阿哥那边已经呕吐起来,才喂下的姜汤连同胃中秽物,全都吐了出来。
纵然是看顾得急,亵衣与被子上也沾了污秽。
屋子里弥漫着酸腐的味道,使人闻之欲呕。
这般折腾之下,八阿哥的脸上已经是苍白,只有两颊间,越发酡红。
八福晋拉这丈夫的手,含着泪,吩咐人又取了干净衣服与被褥。
折腾完毕,已经是五更天。
八福晋坐在炕边,不敢放开丈夫的手,不知不觉的阖了眼睛……
再睁眼时,已经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鸡鸣。
“福晋,九爷带着太医来了。”嬷嬷唤了几句,见八福晋睁开眼睛,忙俯身禀道。
八福晋本还迷迷糊糊的,听到“太医”两字,立时清醒过来。
“太医在哪儿?还不快传,耽搁什么?”八福晋情急之下,不禁高声。
嬷嬷尚未回话,就听到门外有人道:“八嫂,太医在这里候着,这就进去了。”
八福晋应了,九阿哥带着两个太医进了里屋。曹颙与董殿邦对视一眼,驻足在外屋堂上。
过了一会儿,才见八福晋跟着九阿哥带着两个太医出来。
见曹颙与董殿邦也在,八福晋有些意外。
曹颙与董殿邦两个已经甩了袖子,给八福晋请安。八福晋抬了抬下巴,扫了二人一眼,点点头,算是回礼。
九阿哥惦念八阿哥病情,也顾不得跟八福晋说缘由,望着那两个太医道:“可是瞧仔细了,到底病情如何,需要开什么方子?”
太医中年老之人俯身回道:“九爷,八阿哥是外感风寒,邪气入侵,现厥阴之像,内邪正胜,四肢寒冷。微臣不敢随意开方,还是先以麻黄汤饮之,具体方子,还是等院子里几位太医会诊后再做定夺,更为妥当。”
八阿哥福晋与九阿哥两个,听得脸色泛白。就是董殿邦在旁,也跟着提心吊胆。
伤寒病虽然常见,但是赶上其中凶险的,熬过去的人少。
曹颙这边,却是晓得八阿哥与九阿哥都是活到雍正朝的,反而淡定许多。
“麻黄汤就麻黄汤吧。”九阿哥沉吟片刻,看着曹颙与董殿邦说道:“今日传太医过来会诊之事,还要劳烦二位总管费心。还有皇阿玛那边,也要二位总管上折子禀奏了。”
话听着客气,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曹颙与董殿邦两个闻言,忙躬身应了。
八福晋指了指那两个太医,对九阿哥道:“爷身边没有人看护不行,这两个得先留下。”
九阿哥点点头,道:“就依八嫂说的办。”
那两个太医已经变色脸色,却也没有开口的资格。
待曹颙与董殿邦从八阿哥园子出来,已经是东方渐白,朝阳初升。
不知何时住了雨,天空淡蓝,明媚清新,鸣虫在道路两侧低鸣。
曹颙坐在马车里,瞧着外头的景致,不知在想些什么。董殿邦这边,比不得曹颙淡定,犹豫了半晌,开口道:“曹大人,九阿哥吩咐之事,并不是你我二人能做主的,这可如何是好?”
曹颙转过头,看着董殿邦道:“如实禀告德妃娘娘与简王爷就是。要是两位贵人拦着,九阿哥那边,也怪不得你我。”
董殿邦一想也是,反正是九阿哥提出的意思,不管德妃与简王爷应与不应,剩下的都是他们的事了。他与曹颙两个,只需做好分内之事,该禀告禀告,该写折子写折子,使人挑不出错处就是。
一下了半宿的雨,地上有积水之处,马车只能慢行。进城时,已经是巳正(上午十点),曹颙使人停了马车,自己下车,将马车留给董殿邦,他自己则是骑马回府换衣裳。
折腾了一宿,没有阖眼,曹颙也是又饥又冷的。
回到府里,洗了个热水澡,他才算缓过来。匆匆用了两口饭后,他就往衙门里去了。
对于德妃娘娘,曹颙只见过两、三遭,白白净净的,看着慈眉善目。但是能熬到四妃这个位置,又是执掌宫务的妃子,谁是好相与的?
昨日,德妃还敢推脱责任,借口后宫不管外头的事,将事情推给雅尔江阿;今儿,八阿哥这边已经确诊是患了风寒,想要太医去问诊,德妃若是在拦着,才是吃饱了撑的。
雅尔江阿那边亦是,就算他再狂妄,八阿哥如今再落魄,皇子依旧是皇子,“无心之失”与“有心轻慢”,可不是一回事儿。
果不其然,到了下晌,便传来消息。宗人府使人带着太医院的几位在伤寒上颇为建树的几位太医,出城去海淀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向来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听说十阿哥那边,也得了消息,出城探病。十四阿哥在宫里,消息最是灵通,却是没有动静。
曹颙听了这些,有些无法理解。
按理来说,就算十四阿哥想要收服原来的“八爷党”人,也得表现得手足情深些。难道,一边收拢八阿哥的旧部,一边还想着同八阿哥划清关系么?
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美事,谁能两面光?
董殿邦这边,也是听了四方动静,见八阿哥患病之事已经掀开来,就过来同曹颙一道,写了联名折子,禀明此事。
安定门外,雍亲王府,书房。
案牍的几张纸上,正是详述了八贝勒府司仪长陶民进京求医至今的各方动静。
看到德妃与宗人府互相推脱,谁也不派太医,四阿哥不禁皱眉。待看到九阿哥夜入曹府,大闹太医院,他脸色已经阴沉下来。
将前后看完,他撂下折子,问道:“你瞧着如何?皇阿玛那边,会如何处置?”
他对面躬身站着的,正是戴锦。
戴锦闻言,道:“爷,圣心难测,奴才不敢妄言。只是爷与九阿哥不同,爷是掌部阿哥,如今户部在直隶筹响,还要放粮赈济,差事正忙。要是顾不得走亲访友,也是情理之中。”
四阿哥听了,已是明白戴锦之意。
戴锦这边,犹豫了一下,道:“爷,隆科多昨晚在九门提督衙门,得了消息,却没有前往西直门。”
四阿哥点点头,道:“是啊,舅舅行事最是谨慎。他职位特殊,九阿哥不敢上门去胡闹;要是他去了西直门,保不齐九阿哥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倒是曹颙,向来同那边不对付,没想到这次却是尽心……”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冷哼。
戴锦回道:“估计也是九阿哥存了顾忌,加上曹颙为人谦卑,才没闹起来。能想着请董殿邦同往,也算是思虑得周全。”
这些道理四阿哥也明白,但是想着向来中立的曹家同九阿哥、八阿哥那边扯上关系,就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虽说两下里一直没有将话挑明,但是四阿哥心里,已是将曹颙当成是自己门下。若是曹颙真有背离之意,那四阿哥绝不能相容……
热河,避暑山庄,松鹤清樾殿。
太后躺在炕上,身上盖了锦被,伸出胳膊,上面盖了一块黄绫。地